中田文裡的曲鴻羽。
臥房裡的滿目紅色刺痛了曲鴻羽的眼睛,他揉了揉額角,愣愣地坐在圓凳上杵著下巴。
今天就是他成親的日子,本該是個大喜的日子,可他心裡一點喜意都沒感覺到,就連整個曲府也沉悶得可怕。
身上的喜服勒得他有些喘不過氣,剛伸了手打算拉扯下衣襟,卻忽地愣在了半空,他想起了曲仲臉龐,想起他欣慰的神色,想起他說想看見自己成親時的樣子。
“六少爺,吉時快到,老爺讓你上前廳呢!”
屋子外,隨從的聲音響起,曲鴻羽:“嗯”了聲,跟著站起了身。
嘎吱——
大門打開,院子裡站滿了掛著紅綢的侍衛們,看見他出門,齊刷刷地行禮喊了聲:“世子爺。”
他是西照國尚義侯府的世子,也是太子身後督察院的督查使,馬上他還會成為嶺南國公府的女婿。
他有很多中身份,每一個說出去都是尊貴異常。
而他還是曲仲的兒子,一個商人的養子。
今天的這場婚禮隻是為了他的父親而辦,而他……也隻在乎曲仲兒子這個身份。
“世子爺,蘇侯爺在偏廳等您。說是有事要說。”
隨從看他神色陰沉,猶豫了半天才上前稟報,就連他們也知曉麵前的這位主子不喜下人稱呼蘇浦為老爺,而他們能稱之為老爺的人隻有一位。
那人現在就坐在正廳裡,等著吉時的到來。
“何事?”曲鴻羽冷冷問道。
“屬下不知。”隨從低頭回話,跟著放慢了步子,老實落後兩步。
他當然知道蘇浦所為何事,無非是對於世子爺把婚禮選在了曲府舉辦感到不滿,自覺侯府有些下不來台,這才想嘮叨上幾句。
可整個西照朝誰人不知,尚義侯府早就沒了臉麵,這麼做不過是徒增笑話罷了。
“找人看著,彆讓他們壞了今天的大事。”
果然如隨從所料,曲鴻羽輕輕甩了甩寬袖,臉色眼神都沒變,隻是背著手繼續往前廳走。
自取其辱形容尚義候府的人最為貼切!
剛踏進前廳,曲鴻羽首先看到奚安林正在指揮著下人們整理車馬,等新郎官一到就即刻出發。
而曲仲端坐在椅子上,笑嘻嘻地四處轉頭看著,如果不是他無神的雙眼,根本不會有人發現他已經瞎了的事實。
“大爺爺。”曲鴻羽拱手行禮後走到曲仲身邊扶住了他的胳膊:“爹,你怎麼出來了?”
“外麵熱鬨啊。”
曲仲借著他的胳膊發力站起,雙手摸索著撫上了曲鴻羽的臉,滿臉笑意地催促他:“你快去接親,爹還等著看你拜堂呢。”
“好!”
曲鴻羽輕輕回答,翹起的唇角滿是苦澀,話雖然答應得很快,可他人還是站在原地沒打算動。
劉鬆抱著孩子往前走了幾步,輕輕推了曲鴻羽的肩膀,用下巴示意了下門外等著的車馬。
“爹,我出門了。”
曲鴻羽抬步,終於轉身離開了前廳,臨出大門前,他回頭看向那個還在向他擺手的人。
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可他好像知道自己會回頭一樣,一直在努力地笑著,眼神渙散的雙眼好似也盯著他在看。
下意識地整了整衣襟,曲鴻羽揚起右手笑著大喊一聲:“接新娘子去囉!”
門外,鞭炮震天,鑼鼓齊鳴,被悲傷籠罩的曲府終於有了一絲喜氣的樣子。
***
“父親,您喝茶。”
新媳婦柳氏恭敬地雙手遞上茶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曲仲的神色。
出嫁前母親就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對這個公公萬分尊敬,千萬不能有一點小姐脾氣。
“好!好孩子。”
曲仲伸出手準確接住了茶盞,喝下茶水前他就笑嗬嗬地稱讚了柳氏兩句,接著他身後的丫鬟立刻送上了托盤,上麵是一副紅寶石做的頭麵。
柳氏小心看了眼夫君的神色,見他微不可聞地點了點頭,這才笑著收下,轉而打算給廳裡的其他人敬茶。
當她剛給奚安林敬完茶後,就忽地看見曲鴻羽站起身走到了曲仲身邊。
“爹,我扶你起來。”
“老師!”
“老師!”
廳裡突然響起幾道男聲,柳氏連忙起身退到曲鴻羽身後,這才敢抬頭看向說話之人。
這幾人方才已經介紹過,是他公公的弟子,但是一直與他們同住在曲府,聽說幾人的關係情同兄弟,母親也叮嚀過對幾人要敬重忍讓。
而那傳聞中的真正的婆家,母親卻告訴她不要在夫君麵前主動提起,若是曲鴻羽帶她回去,再老實奉茶即可。
可看現在的樣子,根本沒人想起那個尚義侯府。
“你們還有何事?”曲仲問。
年紀最大的劉永走上前扶住了曲仲的另一隻胳膊,嬉皮笑臉地搖了搖:“你還沒喝我們幾人的媳婦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