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月色清淩,樹影憧憧。
薄幸月收回視線,不以為意道:“沒什麼,可能是留下來的印子吧。”
即使是從前所謂的市長千金,但她生性就沒那麼嬌氣。
慘白的路燈下,季雲淮眉眼冷冽,沒有陷落半分柔和,側臉輪廓硬朗。
他凝視那塊青紫的皮膚一會兒,鴉羽般的眼睫壓下陰翳:“在這兒等我。”
薄幸月愣怔了一瞬,剛想說拒絕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恍然間,他的背影還和從前的少年一樣。
那時候她發燒了,嘟囔著說想吃小時候媽媽做的山楂糕,少年就能跑幾條街去給她買。
平心而論,季雲淮對她的好無可挑剔。
男人身形高挑,走進附近的藥店時,店員都多看了他幾眼。
買完蘆薈膠和治療跌打損傷的藥後,他拎了個白色的袋子回來,挪唇道:“拿著。”
薄幸月思忖一陣,開口時嗓音晦澀:“謝謝。”
他可能是忘記了。
她就是醫生,這麼點小傷自己能處理得好。
黑色吉普就停在不遠處。
季雲淮拿了車鑰匙,扭過頭瞥了眼深不見底的夜色:“我送你回去。”
薄幸月的指尖縮了下,淡淡中流露著倔強:“我可以打車回去。”
今晚的事情,季雲淮已經幫她太多忙了。
季雲淮眼眸漆黑淡淡,迎著她的視線,似乎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時間太晚了,上來。”
車門被拉開,風中的枯葉吹起,打了個轉而落到車頂。
經過了一晚上的折騰,薄幸月也確實有點累了。
她到底沒說什麼,一言不發地坐到了副駕駛。
不同於上次幾個醫生待在一起,這一回車裡隻有她和季雲淮兩個人。
車內的空間裡,暖意拂麵,寒氣驅散了不少。
他要開導航,順口問道:“住哪兒”
“還是以前的地方。”
機關大院還是那個大院,隻不過早就物是人非了。
薄幸月打開手機才發現裡麵有不少同事朋友發來的問候和關心。
她一一回複過去,指尖在屏幕上敲動,瑩白的光反射在那張穠麗的臉龐。
其實重逢至今,兩個人的狀態一直都像是
在醫院再見麵時的暗潮湧動。
同時憋了股兒勁,兩把硬骨頭擰巴在一起,難舍難分。
是啊,他們都默契地沒問,這六年你過得怎麼樣。
是好是壞似乎成為了一個不重要的答案。
其實在她分手後的一天,季雲淮就發了場高燒,一連幾天沒去上課。
在陰冷破舊的房子裡,他喝完藥,腦海裡的夢境一場接一場。
可不管是什麼夢,夢裡的人都是漂亮肆意的少女。
會勾著他脖子撒嬌,喊著“季同學”的薄幸月。
上台發表演講時,折了紙飛機朝台下扔的薄幸月。
……
夢裡的薄幸月衝他張開手,眼眸明亮,笑起來整個世界都亮了:“季同學,來抱一下,你就不難過了。”
少女宜喜宜嗔,脾氣算不得好,可不管好的壞的都坦蕩無畏,是他十七歲那年遇見過的最耀眼的陽光。
如同罌|栗,是他日記本裡寫了上千遍人名的存在,每寫一遍,心頭都會像是遭到蟲蟻啃噬。
他根本戒不掉想她的。
最終,夢醒萬事空。
那時候,他睜開眼看著生活得逼仄狹小的空間,嗓子乾啞得發疼,自嘲地笑笑。
是不是麵對薄幸月,他就沒有第二種選擇?
她永遠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如果可以選擇,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彆泥足深陷。
吉普飛馳在主乾車道上,窗邊的街景如夢似幻,幻彩霓虹和路燈光影被拖曳成閃亮的飄帶。
頓了頓,薄幸月的目光從屏幕移開。
車停在了機關大院門口,她收拾好東西,道完謝,一字一頓溫聲道:“晚安,季隊長。”
嗓音極淡又滿是蠱惑。
隨後,那抹窈窕的背影消彌在夜色裡。
車內還充盈著淡淡的果香味。
季雲淮垂眸去看,手背的粉色創口貼還在,原本平靜的心境輕而易舉被她攪亂。
她總是這樣。
對他很好,也對他很不好。
拿鑰匙打開房門後,薄幸月摁亮了玄關的燈。
暖色的燈光打下,長卷發鍍了層暖色的光澤。
也許是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薄幸月有點兒無暇去思考更多。
泡完澡後,她挑了件霧霾藍的睡裙換上。
鏡子裡,女人膚白唇紅,纖穠合度,細瘦的胳膊摁
滅衛生間的燈,她隻想好好睡一覺。
結果就夢到了去年的聖誕節,街頭熱鬨非凡,城市的上空小雪盤旋,很快雪花兜頭而下,洋洋灑灑,落滿肩頭。
等趕到歡送會的派對時,朋友們都攛掇著得讓她多喝幾杯。
在這座城市待了六年,不少同學都挺舍不得她的,紛紛過來寒暄送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