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到了地方,薄幸月突然間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呂司如也穿著跟她一樣的白大褂,不知道在跟導演商量什麼。
導演跟她有說有笑地聊著,看上去心情不錯。
導演還是戴著那頂鴨舌帽,衝她招招手:“小薄醫生。”
薄幸月沉默須臾,唇線繃直,也不說些有的彆的,開門見山道;“導演,需要補錄哪一條?”
“是這樣的,我們再三考慮,你跟呂醫生一起完成這幾個鏡頭的拍攝比較好,所以把你喊過來,把之前你的單人鏡頭改成雙人的。”導演蹙眉了幾秒,試探著問,“你沒問題吧?”
呂司如環抱著雙臂,眉峰平展,像是春風得意一般,踩在製高點俯視她。
原以為薄幸月還會惱羞成怒,未曾想,她輕輕鬆鬆應下,連個眼神都沒分給呂司如。
兩人走到攝像機前,呂司如沒忍住,冷笑了兩聲:“誒,薄幸月,你不就是通過季隊的關係才參與拍攝宣傳片的嗎?”
薄幸月沒理會她,旋即輕笑著反問:“是嗎?”
呂司如氣不打一處來,挑明了話意:“我上回的事情已經給你道歉了,還要我怎麼樣?”
呂司如是個小公主的性子,隻能彆人順著她,至於做錯了的事兒,不管彆人接不接受她的歉意,她根本沒覺得自己做錯的事情很過分。
這才是症結所在。
見薄幸月神色未變,呂司如說得越來越過分,愈發趾高氣揚:“你都不知道在普醫的時候,大家背後是怎麼說你的吧?你在機關單位當彆人的情兒還不夠,還要在這裡勾引季隊長……”
薄幸月聽不下去,打斷她的話,紅唇盈著幾分冷冽的笑意:“是季雲淮拒絕你的表白,所以你惱羞成怒了嗎?”
這一點算是直接觸動到了呂司如心裡的逆鱗。
從頭到尾,她都覺得是薄幸月勾引季雲淮。
而自己表白失敗,也離不開薄幸月的從中作梗。
當場對質說什麼都行,說到最丟臉的事跡,還被一眾人等圍觀起哄,她這一輩子就沒有比這更難堪的事兒了。
呂司如攥著的指節幾乎要摳入手心,目露凶光,想也沒想地撲身過來。
薄幸月也沒預料到她的動作,往後趔趄了幾步,想要憑借力氣硬生生把她給扯開。
兩人立刻糾纏在一起,都穿著白大褂,分不清誰在裡麵充當什麼樣的角色。
薄幸月的腦海裡隻是一個念頭。
呂司如真是瘋了……
她隻能憑借本能去還擊和回避,微喘的氣息在胸腔不斷起伏。
旁邊導演組的人也看愣了,一個個不明所以地看了會兒,最後還是導演跑過去勸架。
終於,兩人被勸著分開。
但這一場鬨劇不僅被攝製組的人目睹了,旁邊還有隔著鐵網訓練的官兵。
在醫院裡鬨著就算了,呂司如挑的太不是時候,就像要跟薄幸月魚死網破般,偏偏挑了紀律最嚴明的部隊。
薄幸月現在就在部隊的醫務室掛職,這種事傳到上級耳朵裡,肯定後果嚴重。
鬨的糾葛一場,呂司如的頭發全亂了,眼眶發紅,豆大的眼淚滾落。
“你居然敢打我——”呂司如聲嘶力竭地控訴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先挑的事兒不說,居然還有臉先哭裝可憐。
薄幸月冷眼看過去,慢條斯理地順著耳後的發絲。
相比於呂司如臉上一個紅通通的巴掌印,她則顯得過分雲淡風輕。
如果不看錄像,就聽呂司如的一麵之詞,還會讓人以為是薄幸月先欺負的人。
薄幸月目光挑釁地迎回去,渾身攜著令人生畏的氣場。
生長在有權勢的家族中,她確實被養得嬌縱,但絕對不是呂司如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亂來的性子。
薄幸月喉頭發涼,輕飄飄地問:“我打你,怎麼了?”
導演看著攝像機裡一直錄製的鏡頭,心想這可算是完了……
另一邊,季雲淮剛從厲向澤辦公室出來。
他單臂夾著軍帽,邁著穩穩當當的步伐。
盛啟洲總算找著人了,急得滿頭大汗,連忙稟告:“不好了,季隊——”
季雲淮停下步子,撩起眼皮,催促說:“有事說事。”
盛啟洲清了清嗓子,站得筆直,眼神裡流露出十足的關切:“薄醫生跟呂醫生在部隊打起來了。”
果不其然,聽到是什麼事兒後的下一秒,季雲淮就把帽子扔到他手上,神色鄭重地走遠了。
盛啟洲拿著他的軍帽,也忙不迭跟上去。
趕過去時,鬨劇剛結束,人員被疏散開,他誰也沒見到。
但這件事的傳播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落到了厲向澤的耳朵裡。
季雲淮一天內去找了第二次厲向澤,表明了來意。
厲向澤坐在桌前,指尖敲了兩下桌麵:“誰在軍區裡鬨事兒就要承擔責任。”
季雲淮穿了身軍綠色的軍襯,身姿筆挺頎長,辦公室窗戶的柔光落在側臉,也未讓他此刻的神情輕鬆半分。
“我給您擔保,不是薄醫生先動的手。”
“雲淮。”厲向澤點了根煙,隔著青霧質問他,“你拿什麼跟我保證啊?還是說你對人家有私心?”
季雲淮用舌尖頂了下上顎,一字一頓地說:“我沒有私心。”
厲向澤也不跟他廢話,脾氣上來對誰都一視同仁:“俯臥撐預備——”
他肩背僵直,下頜緊繃,聽到厲向澤的話後,二話沒說,趴在辦公室的地板上,雙手撐在兩側,開始做俯臥撐。
厲向澤到底不是個硬心腸,扶了扶額,說的話都是肺腑之言:“她資料我看了,人是大城市的小姑娘,長得也漂亮,真能跟著你吃苦啊?天天大漠戈壁,黃沙滾滾的,我是怕你被彆人玩兒了還不知道。”
厲處是出了名的大嗓門,訓起來人來神情威嚴,口吻嚴肅。
人稱“軍中閻王”,誰見了都怕,也就季雲淮能在他這兒八風不動。
厲向澤心情煩悶,直接撚滅了煙頭,“萬參謀長總跟我說,你這小子有責任有擔當,是個可塑之才,現在甭跟我說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頓了半晌,他仰著張清冷的麵容,任由額角的汗珠從兩頰滾落到下頜。
季雲淮繼續做著俯臥撐,目光堅定,漆黑的眼眸像是一汪深潭:“厲處,她是我前女友。”
厲向澤閉著眼睛,重重歎了口氣。
他的神情從不可置信又轉變到恨鐵不成鋼,放下指著他的手,轉身就走,撂下一句話。
“季雲淮,你行。”
……
事出之後,薄幸月還是回到醫務室工作。
呂司如被拉回到醫院,被下令要收拾東西走人。
直到傍晚,一個隊裡的小戰士撩開簾子找她,說是季雲淮等在外麵。
兩人碰麵的位置還是上回的小樹林。
季雲淮立在不遠處,單手抄兜,目光澄澈如水。
薄幸月沒半分服軟的意思,倏然輕笑:“找我做什麼?我又不可能被她欺負。”
話音一落,方一朗的聲音從醫務室那邊傳來:“薄醫生?薄醫生……”
他停下步子,四處無人,空空蕩蕩,隻能看見軍區裡蕭條的樹影。
奇怪,他明明看到人往這邊走,怎麼轉眼間就不見了。
聽到聲音,薄幸月心顫了幾秒。
下一秒,就被人攥著手腕躲到了一棵大樹後麵。
夜晚的冷風吹來,寒冷刺骨。
她抵上粗糲的樹乾,背後細膩的肌膚簡直硌得慌。
方一朗還不罷休,叫喚的聲音一聲比一聲近了。
周圍太過靜謐,緊張感爬上來,四肢百骸被操縱得失控。
薄幸月眼睫輕顫,紅唇翕動,呼吸聲都帶著點兒喘意。
終於,他按捺不住內心的躁意,額角一抽,“彆喘。”
薄幸月正想說她不就呼吸了下,怎麼就喘了?!
目光又瞥向他萬年如積雪皚皚的臉龐,此刻在月色的暈染下,顯得分外柔和明朗。
她真是被氣笑了,眉眼似新月彎彎,明亮的狐狸眼裡光彩滿溢。
“季雲淮,你是不是哪兒不正常?”
這話太像十六歲的薄幸月能問出來的問題,嬌縱得不可一世,誰拿她都沒辦法。
季雲淮撇了撇唇角,眉宇間充斥著克製的意味。
薄幸月突然明白過來什麼,來了興致般,不緊不慢湊近過去。
她微涼的指尖掠過他的軍襯。
下方就是係的嚴嚴實實的橄欖綠領帶。
“薄幸月。”他的嗓音染上幾分啞意,警告意味濃重。
她本來也就是故意靠過去,沒真想碰到哪兒,哪料季雲淮微微俯身,如蔥削的指根滑落,恰好觸碰到男人凸起的喉結。
尖尖的、而且還在上下滾動……
著實勾人聯想。
耳旁就是男人溫熱且強有力的心跳聲。
薄幸月眼波流轉,吐露著心聲,“季隊,你心跳跳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