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在下樓梯,她卻如同在坐過山車。
季雲淮的步伐微頓。
一想到今晚盛啟洲跟大川還喝得爛醉如泥,他頂了頂臉頰,放緩了下樓的速度。
他好像從來就沒在盛啟洲麵前發過那麼大的脾氣。
隻是不喜歡彆人擅作主張告訴她那些事情。
隻是還有很多顧慮。
隻是害怕她這一回又是跟高中時一樣,可以走得毫不留戀,又或者喜歡的僅僅是曾經任由她拿捏的少年。
……
下樓的過程很安靜,這條路沒人走,老化的牆壁有點兒滲水,灰撲撲的地方標了個樓層號,上方消防通道的標牌泛著瑩綠色的光。
身後的人根本沒什麼重量,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負荷。
就是怕她沒抱緊,人會栽下去,所以季雲淮的每一步都行得相當穩。
在思緒遊離的邊緣,她倏然間哽咽著說:“我夢到你了……”
兩人正走在回招待所的路上。
北疆的夜晚星光璀璨,今晚的月亮是彎鉤狀,雲層遮掩,陰翳泛泛。
而周邊處在鬨市區,人潮擁擠,店裡的音樂聲與嘈雜的交談聲混在一起,熱鬨又喧囂。
可薄幸月那麼簡單的一句話,仿若能將周圍的一切消聲。
季雲淮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咚——
每一聲都直接敲擊著心房。
霓虹光線折射而來,勾勒著他五官的輪廓。
季雲淮眉目沉沉,頗為認真地問:“夢到什麼了?”
薄幸月隻感受到了頭暈。
但他嗓音很好聽,像是一陣柔軟的風,撫平內心的皺褶。
“夢到我們走在街上,然後走散了……”
她的氣息拂過耳廓,醉意濃重,尾音亦然輕飄飄的。
好像也是這樣的長街,霧靄沉沉,望不到儘頭。
那時候應該在異國度過的第一個年頭。
在新年之際,她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見過記憶裡的少年了。
在江城,一直有一個她牽掛卻壓抑著念想的人。
回味起來,也隻是喉頭堵塞起苦澀的存在。
一般到這裡,她就不會再想下去了。
是啊,他們怎麼會說散就散了呢?怎麼會呢?
回應她的是很輕的話聲,他說,“不會再走散了。”
——因為下次,我一定會在滿目荒唐裡抓緊你的手。
薄幸月耷拉下眼睫,眼尾因醉意熏上幾分緋色:“對不起。”
季雲淮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背脊僵直,沒回頭,隻是問:“怎麼了?”
薄幸月吐納著呼吸,斷斷續續地說:“對不起……你走得太久了。”
“還行,火鍋店離招待所不算太遠。”季雲淮托著她往前走,走了這麼長一段路,根本不帶大喘氣的。
薄幸月搖著頭,想說不是的,可是下句話被撲麵而來的困意席卷。
她說不出來話,隻是緊了緊環繞在他脖頸間的力度。
對不起,這條路你一個人走得太久了。
今晚上盛啟洲說,萬一他還能等到她回來呢,萬一她還放不下這段感情呢……
滿腔的情緒在這一刻被調動。
他是最驕傲的少年啊。
也會有在分手後紅著眼眶,痛徹心扉的時刻嗎?
把人背到招待所的門口時,季雲淮從她外套口袋裡翻到了房卡。
房門開了,還沒來得及開燈,他突然被人抱住,退到了門後。
隔絕了所有的光線,季雲淮的反應依舊靈敏。
一片黑暗中,她攀上他的肩膀,湊過去,奉送上自己的紅唇。
虔誠的仿若獻祭的少女。
沒開燈,她視線受阻,所以輕輕淺淺的一下吻,隻是落在了他右邊的唇角。
之後,皮膚好似都在灼燒。
很淡的茉莉香包裹著,理智瞬間燒成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