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念你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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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嗓音溫熱低啞, 能輕易攪動心頭的一汪池水。
薄幸月背靠在病房的門板上,整個人跟定住一樣,難以動彈。
氣氛裡危險的情與欲泛濫失控。
季雲淮輕咬了下她的下唇, 趁虛而入,舌尖的奶油逐漸融化。
像炎炎夏日,被熱意催化的冰淇淋。
那張清冷的臉近在咫尺, 眼窩深邃,唇上蹭到了口紅, 轉為明晃晃的緋色。
薄幸月隻能虛攬著他的背脊, 感知得到病號服下硌人的骨骼。
季雲淮用修長的手指捧過她的臉,滿是饜足,“嘗到了。”
薄幸月被吻得雙眸瀲灩,目光肆無忌憚地逡巡在他臉上。
他動情的時候神情很勾人, 清冷與欲念融為一體。
沒有人能抵擋得住溫柔的占有。
她當然不例外。
門外,盛啟洲疑惑了下:“這門反鎖了?怎麼擰不開……”
“季隊——”為了避免大聲喧嘩, 他聲音很低地喊了一嗓子。
饒是她性子再坦蕩, 此刻也想成為一隻鴕鳥, 最好能埋到地裡去的那一種。
季雲淮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金屬質地的嗓音透著不緊不慢的強調:“我來開門。”
薄幸月給他讓了下位置,迅速整理了下用發圈整理好發亂的發絲,胸口的銘牌依舊規規矩矩彆在一側,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盛啟洲一進來就感知到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我不會打擾到什麼好事兒了吧?”盛啟洲本來沒多想, 樂嗬嗬地進來放下病號餐。
眼神一瞥,他注意到了地上掉落的麵包。
盛啟洲奇怪道:“薄醫生, 剛剛是你的麵包掉了嗎?”
“嗯是。”
在她彎腰去撿之前, 季雲淮已經扯過一張乾淨的紙巾, 包裹著奶油麵包, 利落將之扔到垃圾桶。
眼見盛啟洲的注意力即將被轉移,薄幸月當即邀請,“你要吃麵包嗎?”
盛啟洲迷茫地撓撓頭,挺配合地答應說:“好啊,我還挺喜歡這種麵包的。”
在薄幸月從病房離開的一瞬間,盛啟洲急不可耐地湊過來:“剛剛怎麼了,你們戰況這麼激烈啊……”
畢竟他親眼所見,連麵包都掉到地上了。
季雲淮睨過去一眼,居高臨下的氣場令人噤聲,“麵包還堵不上你的嘴?”
小氣。
盛啟洲無語地在心裡控訴了句。
最後麵包是小護士送過來的,盛啟洲知道打聽不出來什麼了,乾脆繼續抱著麵包啃。
薄幸月則是轉身從病房離開,準備繼續去坐診。
“幸月姐。”倏地,何逸澤在半路喊住她。
薄幸月的思緒正遊離,許久回過神:“嗯?怎麼了?”
何逸澤垂下目光,眼神閃爍:“沒什麼。”
他又不是不知道。
剛才薄幸月是從季雲淮的病房出來的,這麼一小會兒功夫,口紅都花了。
……
日曆嘩啦啦翻過去。
陽光直射,病房內光線充盈,擺放在窗台的那一盆吊蘭翠綠欲滴。
在休養得差不多後,徐教授又來給他做了一輪詳細的檢查。
基本情況是批準出院了,就是出院後仍然不能做劇烈運動,需要靜養。
季雲淮正式出院那一天,隊裡的人和上級領導都專程過來看望。
隊裡的人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個個都對他們隊長肅然起敬。
一陣寒暄後,盛啟洲勾搭上季雲淮的脖頸,笑得肆意,“得了啊,今晚組局吃飯,一個都跑不了。”
萬維均用手臂夾著軍帽,兩鬢全白了,但精氣神兒真是半點不輸年輕人。
“這段時間你先在家靜養,有什麼任務或者情況,我再下達給你。”
季雲淮抬手敬了個軍禮,爽快道:“明白。”
薄幸月趴在前台那兒,時不時聽幾耳朵他們的對話。
“嫂子,不是……”盛啟洲感受到了一道死亡凝視,立刻改口,“薄醫生,今天晚上一起吃個飯唄。”
薄幸月晚上不用值班,倒是確實有時間。
不過過去組局,就肯定會碰上季雲淮,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我……”
“好,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盛啟洲打算先斬後奏,表情明快,“A大後麵的那一條美食街見。”
夜幕降臨,路燈依次排開,光暈下飛蛾撲翅。
這一條美食街離A大近,炒粉烤冷麵燒烤等一應俱全,無論是店裡還是店外,小販忙碌得熱火朝天。
現在正是生意好的時候,大街小巷人聲鼎沸,格外熱鬨。
望著年輕學生的臉龐,薄幸月的心底像是碳酸汽水兒不斷冒泡。
她跟季雲淮曾經約定過一起考A大。
可後麵,誓言如柳絮飄散,不複存在了。
如果他們中間沒有那些遺憾,會不會繼續在大學裡好好相處,會不會……
薄幸月還從來沒了解過季雲淮的軍校生活是怎麼樣的。
可能頂著張過分吸睛的臉,還是很招小姑娘喜歡。
可能還是會跟以前一樣好好學習,各類項目穩拿第一,被人戲稱為“季神”。
……
但腦海裡諸多猜測隻能止步於此了。
不遠處,季雲淮站在人堆裡,一身槍灰色襯衫,格外出挑。
西褲上紮著根07式的皮帶,最中間銀色的五角星熠熠生輝。
不論經曆了多少,他總是能把黑暗擋在身後,保留身上的少年氣,眉宇乾淨,呈現出一如既往的澄澈。
薄幸月今天的打扮很素淨,白襯衫牛仔褲,襯衫下擺打了個蝴蝶結,腰線若隱若現。
長卷發被高高束起,又美又颯,眼尾的一點小痣風情萬種。
江城的夜晚,煙火氣彌漫。
食物的香氣翻湧其中,撲鼻而來。
老板跟他們是熟識,熱情道:“好久沒來嘍。”
他們人多,老板就給預留了最大的圓桌。
一行人安頓著坐下,時不時扯著衣領子散汗。
菜單不太用看,有了上一回在北疆點燒烤的經驗,這一回點單除了避開忌口,其餘的都是來了幾份。
老板將燒烤上齊,問:“還是老規矩,要啤酒?”
“加一瓶豆奶。”季雲淮的指尖敲在桌子邊緣,整個人靠在椅背上,比平日裡鬆散不少。
老板早就注意到了薄幸月的存在,沒忍住,又用欣賞的眼神打量了兩眼,“是吧,終於把女朋友帶來了……”
薄幸月眼皮一跳,發現季雲淮沒打算解釋,她也就不急於撇清了。
被人誤會似乎也不會掉一塊兒肉。
豆奶放在了季雲淮的手邊一側。
季雲淮把瓶子遞過去,隨著袖口的滑落,露出清晰的腕骨,“你的。”
薄幸月禮尚往來地說了聲“謝謝”。
豆奶是熱的,她咬著吸管,溫熱的液體順著喉管滑下。
“季隊不能喝酒吧?”大川拿了開瓶器,三下五除二開了幾瓶酒,往眾人的杯子裡倒滿。
盛啟洲笑得狡黠:“那這酒就要被我們瓜分了。”
季雲淮撈過一瓶礦泉水,仰頭灌了幾口,喉結滾動。
有一滴水珠順著他的下顎、脖頸沒入衣領……
薄幸月規規矩矩吃著手上的那串烤茄子,視線定定,看得眼熱。
麵對調侃,季雲淮不慌不忙的,低笑了聲:“你們喝,這桌上不是還有個跟我作伴的麼?”
她眼皮一動,胸腔的暖意像找到了一個傾瀉口,一發不可收拾了。
大川慫恿道:“喝幾口不要緊吧。”
“這可是首長下令的重點保護對象。”盛啟洲唏噓一聲,“喝多了,你們耽擱得起嗎?”
薄幸月可能是職業病犯了,下意識接過話茬:“休養期最好不要碰煙酒。”
盛啟洲在桌上踹了大川一腳:“聽到沒,人薄醫生可是專業的——”
說白了,大川那句也就開個玩笑。
真正記掛著他身體的人才會如此小心翼翼。
大川搖搖頭,同情道:“那隊長可慘了,酒能忍住不喝,煙癮可沒那麼容易戒。”
薄幸月眼神兀自黯淡下來,緩緩看過去:“他高中時從來不抽煙的。”
高中時的季雲淮就是循規蹈矩、清風朗月的少年。
對於那時候驕縱肆意的薄幸月來說,他簡直是乖乖生的典範。
盛啟洲蹙了下眉頭,好笑道:“隊長,那你怎麼學會的抽煙啊,我記得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抽了,怎麼在薄醫生的描述裡,之前似乎還是個乖乖生……”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抽了。”
季雲淮喉頭發癢,簡單地把那段過往一筆帶過。
那時候,母親病逝,他失去了世界上最親的親人,也把愛的人弄丟了。
黑暗像是無數個深淵,迫不及待將人拖進去,結果隻能是萬劫不複。
季雲淮隻能通過彆的渠道發泄。
第一次學著抽煙,還是在家裡衛生間躲著抽,嗆得他差點把煙抖掉了。
後來,一根接一根,煙草過肺後,心口的那道傷口仿佛就結痂了。
隊裡的人紛紛沉默下來。
“我第一根煙就是在軍營裡抽的。”大川回憶說,“那時候是真苦啊,可看著身後的青山紅旗,又覺得一切都值了。”
他們這一群人,經曆磨練後永遠熱血滾滾,胸懷大義。
盛啟洲攛掇說:“得,來乾一杯——”
就當是敬這段激情燃燒的歲月。
一餐飯吃完,喝得醉醺醺的眾人各自打車回去。
薄幸月看了眼滴酒沒沾的季雲淮,心中念頭一動,啟唇問:“你想去附中看看嗎?”
上回在北疆,盛啟洲就說他一次都沒回去過附中。
明明附中離A大不遠,步行也就十分鐘的距離。
看他跟燒烤店的老板都熟識,估計先前常來這邊,居然真的再未回過母校。
這麼多年她在國外都不知道附中發展得怎麼樣了。
“行。”季雲淮撈過外套,搭在臂彎。
兩人走在一起,俊男靚女,身影格外般配,吸引了一眾目光。
“我想吃點冰的。”薄幸月頓下腳步,眼巴巴地看著商店裡麵的冰櫃。
晚風夾雜著熱意拂麵而來,剛喝過熱的豆奶,她現在快熱得熟透了。
季雲淮走進去一家小型超市,拉開冰櫃,從裡麵拿了盒雙皮奶。
“這個行嗎?”
“好。”
他一貫縱著她,少女時她就喜歡飯後吃冰棍兒,尤其是夏天。
現在這毛病倒是一點兒沒改。
季雲淮直接掃碼結賬,單手抄兜,漂亮的指骨牢牢蓋在雙皮奶的盒子上。
薄幸月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兒像等著投喂。
她拿勺子挖了一小勺,冰涼的雙皮奶入口即化。
兩人沿著筆直的街道向前走,直到眼前映入熟悉的景色。
她沒告訴季雲淮,自己前不久才來過,不過很可惜進不去附中的校園裡去看看。
不知不覺,兩人把來時的路都走了一遍,包括宣告分手的那條後巷。
季雲淮驀地站定,身後的樹影晃動,光影交疊在他臉側。
“沒有相關證明,進去可能有點兒麻煩。”
“能進去嗎?”
“辦法肯定是有的。”
他用指腹刮過眉間,冷不丁吐露一句,“得看你願不願意了。”
望著眼前的那堵白牆,薄幸月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辦法就是翻/牆。
行,夠叛逆。
季雲淮在軍營沉浮幾年,這麼簡單的翻/牆動作,真的是輕輕鬆鬆。
但他還是先將薄幸月托上去,寬大的手掌摩挲在她的細腰上。
她真沒多重,季雲淮將人扶穩後,頂了下臉頰,身姿矯健地翻到牆的另一側。
“跳下來。”他聲音沉穩有力,又蕩漾著彆樣的溫柔。
仿佛是隻要她信任他,他就能永遠站在那兒給她托底。
薄幸月坐在牆沿,牛仔褲包裹著的細長雙腿懸在空中。
說實話,真的會有片刻的失重感。
但眼神一望過去,季雲淮就在她跟前時,又覺得什麼都不怕了。
歲月漫長。
他有的是時間陪她去瘋。
似乎把一輩子賠進去也無所謂。
季雲淮張開雙臂,做了個保護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