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念你入骨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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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林彈雨中,他的懷抱就是最堅實的那堵牆。
薄幸月提著的一顆心沉沒到湖底,隨之而來的是百感交集的情緒,被他輕飄飄一句話攪動得池魚四奔。
他還活著。
真的還活著。
對方均是亡命之徒,加之人數上季雲淮和弗雷德並不占優勢。
弗雷德比了個“走”的手勢,季雲淮立刻抱著她撤退。
經曆了一路的驚心動魄,後知後覺的,繃不住的淚水蜿蜒到下頜。
薄幸月眼眸紅紅,徒留劫後餘生的狼狽不堪。
車上,弗雷德抬眼問:“季,這就是你的醫生女朋友?”
季雲淮不置可否,抬手替她擦拭掉眼淚。
弗雷德側目看向她,解釋說:“季跟我提起過你,他說你是最好的醫生。”
“我們這幾天一直在秘密潛伏在他們盤踞的地方執行任務,不能發送任何信號,所以季跟你沒聯係,你肯定擔心壞了。”弗雷德聳聳肩,感歎說,“我都會以為我們會死在那裡,季說,就算是死,也要回來見你。”
薄幸月吸了吸鼻子,被弗雷德這番話攪弄得愈發心神不寧,悶聲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信守承諾,堅定勇敢,是麵前的季雲淮,也是記憶裡的少年。
他得冒著多大的風險,隻為完成承諾,回到她身邊。
還有那本日記,他又是隱藏了多久?是不是打算結婚了,都不告訴她那些事情……
“季,你還不哄哄你女朋友。”弗雷德催促著,揶揄道,“我最見不得漂亮女孩兒哭了。”
薄幸月頭一回被調侃得麵色漲紅,眼眸裡閃過促狹的光。
季雲淮眸中漆然,反手扣住她手腕,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側,“我陪你回去。”
弗雷德嘖嘖兩聲,似乎是被突如其來的狗糧甜到了。
回到酒店後,薄幸月脫下外套,站定在洗手池前。
季雲淮擰乾毛巾,從後覆擁過來,略彎著腰,清落的骨骼緊貼著她的肌膚。
洗手池的燈昏暗不定,在男人的眉弓下暈開一層陰翳。
“我幫你洗手。”他用毛巾擦過她的指縫,又衝洗了一遍,再替她弄乾淨臉頰的血跡,一舉一動格外細致。
“季雲淮,你有沒有什麼事情是瞞著我的?”她目光定定,想試探都不行,畢竟所有的心思都寫在臉上。
他身形一僵,很快反應過來,“日記本,你看過了?”
薄幸月沒吭聲,抿著淡色的唇,被擦拭掉血跡的臉頰瓷白,倔強又清媚。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常年寄居在少年的日記裡。
或許那時候,少女也曾無數次跟在暗處的少年擦肩而過,卻沒有分過一絲目光在他身上。
甚至從未設想過,在母親去世後,她頹鬱的那段日子裡,給她抽屜裡塞“我會一直陪著你”字條的人是誰。
因為那些字跡和日記本裡的一點兒都不一樣。
“我媽媽病逝後,安慰我的人,也是你?”薄幸月的心口像壓著塊兒大石子,某些時光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季雲淮風輕雲淡地承認說:“是我用左手寫的字。”
少年不想讓她傷心,怕她看出來,所以將愛意壓抑到隱秘的極致。
即使她並不知道。
即使在最艱難的日子裡。
他都在笨拙地、毫無保留地愛著她。
年少的暗戀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大概是自己陷入泥濘,卻還得捧著心間的那輪圓月。
就像嘗到了蓮子的甜頭,可苦澀的蓮心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要保持難以啟齒的克製。
“你是不是也有什麼事兒瞞著我?”季雲淮眉心一動,淡淡地陳述著每一條事實,“書店的老板賣給我的教輔總是比彆人便宜,隔壁家的奶奶這麼幾年一直收到匿名彙款……”
薄幸月明白過來,季雲淮想告訴自己,她從來就不曾虧欠過他什麼。
他們之間,一直是水到渠成的雙向奔赴。
到了這時候,季雲淮選擇靠在她身上,眼眸緊閉,呼吸綿長。
他應該是累極了。
斬斷外界聯係的時間裡,一天比一天難熬。
可心底有一道壓不垮的信仰,想活著回來娶她——
薄幸月感覺到肩側沉甸甸的腦袋,柔聲問,“你要不要躺下來休息會兒?”
“不用,我這樣抱著你就好。”季雲淮拖著懶散的腔調,莫名產生了一絲依賴性。
硝煙的味道被柔軟的馨香一點點侵占,兩人交頸相擁,迎來一室溫馨。
季雲淮放鬆下來,故意吮了下她肩側的軟肉。
她用手替他整理好迷彩服的衣領,摸了下那一層蓬軟的發茬,“季雲淮,我一直在等你平安回來。”
薄幸月眼眶發紅,哽咽著說:“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再次把你弄丟了。”
曾經,她去過少年所住的老式居民樓,看著早已搬空的房子,不得已說自己親手弄丟愛自己的少年。
好在這一次沒有再失去,他們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緊緊相擁。
季雲淮輕輕地,一把將人拽過來。
薄幸月跌坐在他溫暖的腿裡,看著他猩紅的眼底,猶如茶水彌留的苦澀在喉嚨裡漾開。
“對不起,久等了。”季雲淮剮蹭著她的臉頰,摩挲成泛紅般胭脂的顏色,“我愛你——”
對不起,我愛你。
距離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心跳都細微可聞。
兩人的職業就注定了會有下落不明,身處險境,甚至生離死彆的關鍵時刻。
連每天的陪伴都是一種奢侈。
好在漫天星河裡,硝煙不再彌漫,天地為之靜止。
薄幸月聽到了那一聲承諾。
——“相信我,我會一直活著。”
那一根平安符的紅線順著脖頸蜿蜒而下,莫名生出一絲禁忌感。
薄幸月摸上質地溫潤的平安符,迎上他篤定的視線,像是在許願:“季雲淮,你一定要長命百歲。”
季雲淮心臟處的柔軟頃刻崩塌。
再苦再難的訓練,再負隅頑抗的敵人,他都可以誓死麵對。
從在軍校宣誓的那一刻開始,流血犧牲,奔赴一線就是常態。
可是現在,他不想舍不得看見薄幸月傷心,哪怕一分一秒,他都不願意。
“那我隻能萬死不辭。”季雲淮撫摸著她的耳骨,吻上她濕漉漉的眼睫。
……
不知不覺間,時間如流沙從指縫漏走。
反應過來時,兩個多月轉瞬即逝。
維和任務圓滿結束,季雲淮被授予一等功以外,也啟程從A國回了江城。
後一周,在天氣轉涼和眾人的不懈努力下,瘧疾總算大範圍被及時控製住,加之A國的局勢動蕩,上級發來調令,宣布中國醫療隊提前回國。
回國的那一天,薄幸月提著行李箱抵達江城機場。
她伸手嗬氣,空氣裡全是騰起的白霧。
轉眼間,江城就入了冬。
聽說中國醫療隊今日返航,機場外就是趕來采訪的記者們。
記者看她跟著帶隊的醫生,瞄準機會找到了人群中最亮眼的薄幸月,采訪道:“這位醫生你好,請問,去支援A國後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想說的太多了,想告訴弗雷德,希望你們守護好自己的國家,希望和平永存,希望愛與正義播撒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可想了想,薄幸月抬眸看著鏡頭,字字發自肺腑:“很多事會被時間衝刷到遺忘,還有很多事留在了心底,我想我會永遠記得有一名華僑對我說的一句話——”
“祖國不會忘記。”
祖國不會忘記每一位大義凜然的勇敢者,不會忘記他們的功勳。
不遠處,男人頎長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長身鶴立,快要與身後的雪景畫融為一體。
薄幸月熱淚盈眶地望過去,滿足地笑了。
記者追問道:“那請問你來自哪個醫院?給我們留一下你的名字吧。”
薄幸月擺擺手,好聲好氣道:“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來了,有緣再見。”
落地時她就特意看了天氣預報,聽說江城今天下雪了,還是一年來的初雪。
可總有人不畏山高路遠,風雪滿載,隻為她而來。
空氣凝結成冰,她迎著怒號的狂風,不管不顧地鑽入他懷裡。
季雲淮穿了身黑色的衝鋒衣外套,雪粒子撲簌在他肩頭。
紛紛揚揚的雪花將天地之間裝扮成銀白色,不一會兒,兩人像是被這一場漫天而來的鵝毛飛雪包裹在世界中央。
回到車上,季雲淮與她十指相扣,唇邊噙著笑意,“薄大小姐,我們回家。”
薄幸月雀躍的那點兒心思全然掩蓋不住,拂去他肩側的冷雪,不疾不徐地擦拭著。
江城沒有暖氣,要想讓屋內暖和起來,隻能先開一段時間的空調。
薄幸月抖落著眼睫上的雪花,看著他的目光溫柔像是夜空的月色。
季雲淮淡淡掀起眼皮看她,情緒卻是濃重異常。
他抬手,漫不經心扯鬆了兩顆領扣,脖頸線條如雕塑完美,眼含笑意地問,“想我嗎?”
這話問的,再配合男人勾人的動作,薄幸月都懷疑季雲淮彆有用心,專門引|誘她饞他身子。
事實上,隻要不做到天亮,她覺得這個身子還是可以饞一饞的。
本來打算先去舒舒服服地泡個熱水澡,結果後來成為了兩人的鴛鴦浴。
薄幸月眼周泛紅,泡在水裡的肌膚像是撬開的扇貝,白軟一片。
霧氣朦朧的鏡子裡,映照著浴室的激烈。
羞恥感縈繞在心頭。
窗外的雪洋洋灑灑,掩蓋了滿室。
想著她轉機累著了,季雲淮並沒有放開來要,淺嘗輒止地磨了兩回就放人去睡覺了。
他盯著她姣好的睡顏看了會兒,微微一怔,“晚安。”
回應他的是清淺的呼吸聲。
醒來時,兩人正相擁而眠,靜謐又溫情。
季雲淮環過她的腰,眼皮揚起惺忪的弧度,“季太太,想起床嗎?”
季太太?!
這個稱呼轉變得太快,也足夠寵溺。
“那你以後都這麼叫。”薄幸月一貫發揮著嬌縱的脾氣,眼眸一眨不眨地肯定說,“我喜歡。”
季雲淮就知道她尾巴都翹上天了,失笑道,“好,季太太。”
薄幸月跟隻八爪魚一樣,扒拉過去,卷發鬆散地垂在白膩的肩側,慵懶得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