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晉江獨發(2 / 2)

念你入骨 榮槿 16601 字 9個月前

她眉眼彎彎,喃喃自語道:“季雲淮。”

“嗯。”

“想帶你去見媽媽。”

決定出發去墓園的那天,江城的冬雨驟然降落。

白日的墓園很是寂靜,園區常青的鬆柏矗立著,旁邊梧桐樹的樹乾光禿禿的,如果是夏天,才會呈現出枝繁葉茂、林蔭成片的景象。

季雲淮撐著把黑傘,替她擋去所有風雨。

薄幸月裹著淺色的圍巾,眼睫如蟬翼顫動,醞釀了良久,才有勇氣邁動著步伐往層層台階上走。

花崗岩的墓前貼著張黑白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和善,端莊又大方。

季雲淮將單臂抱著的白色百合花獻於墓前,站姿板正,任由另一側的肩膀暴露在雨水之下,澆成冰涼流淌的河。

“媽媽,我已經很久沒來看過你了,這些年我有好好長大。”薄幸月從唇邊扯出一絲笑容,泛著輕微的苦澀,“你肯定是想我了,要不然不會總是進到我的夢裡。”

她一定是有許多遺憾的。

躺在病床的彌留之際,母女兩還有太多話沒來得及說完。

薄耀舟突發心臟病去世後,她就徹底失去了至親。

但人生就是如此,總會在失去中獲得,在獲得中失去。

薄幸月像說給風聽的,鼻音濃重,“媽媽,我以為你去世後就沒有人愛我了,後來發現不是的。”

“我現在也找到了我愛的人,希望你在天堂能沒什麼牽掛。”

了卻心願後,那段潮濕的記憶最終被時光碾碎成過往,

季雲淮朝墓前鞠了一躬,嗓音是被泉水衝刷過的清冽,“阿姨,我一定好好對月亮,一輩子保護她,到死都不會放手。”

“我現在是一名軍人,可能職業是危險了些,但您放心,以前我的命是國家的,現在我的命是她的。”他眼睫溫柔垂下,心潮起伏。

……

時間眨眼飛逝,春節前些天,附中趁著高三的學生還沒放假,特意邀請一些事業有成的學長學姐回來學校,在講座上分享經驗。

鐘靈身為體育生也接到了邀請,默默跟薄幸月吐槽了一通:【我一個體育生就不去湊熱鬨的,學的知識早還給老師了……】

靈靈子:【不過你可以帶你們家季隊去一趟啊,他不是當時蟬聯附中的年級第一嗎?!妥妥的學霸啊!】

於是,在鐘靈的軟磨硬泡下,薄幸月發了個消息問:【隊長,春節前你有時間陪我回一趟附中嗎?】

其實她想的是,也算是讓季雲淮陪著自己故地重遊一趟了。

季雲淮也沒問是什麼事兒,輕鬆應下。

找安主任調休後,在小年當天,兩人一起回了趟江城附中。

迫近年關,此刻的江城已然處處張燈結彩,大街小巷喜氣洋洋,熱鬨非凡。

附中門口的噴泉依舊磅礴大氣,暖冬的陽光和煦,樹乾光禿禿的,細碎的光影投落在眉眼處。

氣溫在今天有明顯回升,薄幸月穿著呢子大衣,走了幾步路竟察覺出熱意。

由於高一高二都放了寒假,整棟教學樓隻剩下最後衝刺的高三年級。

正值午間休息,籃球場上,三三兩兩的男生抱著籃球,熱愛不歇地運球投籃。

上一次過來,他們看見的還是夏天的附中,生機勃勃,永遠熱烈。

在籃球場上的誓言一幕幕閃現在眼前。

薄幸月牽著他外套的袖子,笑吟吟道:“看得我又想上去玩兒兩把了……”

如果她出馬,球技也不會比一些男生差。

恰在此時,趙主任背著手走過來,他發型是明顯的地中海,這麼些年就沒變過。

身為之前二班的班主任,趙其峰對他們這一屆學生算是尤為偏愛,許多學生在畢業後他都還有印象。

趙其峰招招手,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線,“來,你們兩過來禮堂先。”

薄幸月規規矩矩跟著季雲淮的步伐去了禮堂,弄得趙其峰還怪不習慣的。

少女時的薄幸月一向肆意反叛,長大後倒也是變乖了。

這麼想著,趙其峰欣慰地笑了笑。

可很快,這種想法被兩人雙重“打臉”。

趙其峰拎著他們來到學校新修繕的大禮堂,台下就是數以千計的座位,完全可以容納整個高三年級。

他跟季雲淮打著商量:“雲淮,你要不然上去做個演講,好好給現在的孩子們分享一下你當時每次都是年級第一的心得。”

季雲淮哼笑一聲,推辭說:“趙老師,我就不了。”

他睨過一眼旁邊嬌俏的薄幸月,主動推介道:“我想我女朋友比較適合。”

趙其峰下巴都要驚掉了,著實是沒想到:“你們兩——”

“我們在一起了。”季雲淮挽起袖口,清雋的臉龐像是被陽光潤色,“喜糖會給老師留好的。”

趙其峰釋然一笑,開玩笑道:“那就好,我這個身份,不當初證婚人不合適吧?”

季雲淮單手抄兜,點頭:“老師您願意的話,當然可以。”

薄幸月就這麼被趕鴨子上架地推向台上,毫不準備地開始了一場演講。

她從來扭捏的性子,到了台上也就隨意開始了一番侃侃而談,從容又淡然。

來到隨機提問的環節,一個留著劉海的女生舉起手問:“學姐,你當時哪一科比較好?”

“我理科還行,不過語文作文很差,你們現在的趙主任就是我當初的語文老師。”薄幸月掃過台下稚嫩的麵孔,落落大方地說,“因為我在作文裡寫情書,所以給我打了個零分,估計成為了教育你們的典型。”

這個故事江城附中的學生多多少少聽過,沒想到用作文寫情書的主人公就站在眼前,輿論頓時嘩然起來。

有人嗅到了八卦的氣息,接著提問:“學姐,那你當初給寫情書男生跟你還在一起嗎?”

“我們經曆過分手,又在一起了。”薄幸月舔舔唇角,目光平和道,“當然不是鼓勵大家早戀,而是想說有些人在你的生命裡是無法取代的。”

命運兜兜轉轉,可能是為了讓你遇見對的人。

接著有人好奇道:“能不能透露一下學長現在在做什麼?”

“你們學長就是蟬聯了附中三年的年級第一,他考上了軍校,現在是一名軍人。”薄幸月眸色瀲灩,相當驕傲地介紹著。

台下的議論瞬間如沸水炸鍋。

“軍人和醫生嗎,太配了——”

“天呐,這也太讓人向往了吧……”

“好想知道這位學長長什麼樣,應該顏值挺高的。”

此起彼伏的聲音均是充斥著被甜到的羨慕。

季雲淮就坐在台下,他戴著口罩,幾乎與十七八歲的學生們混在一起,眉眼處夾雜著少年氣,唯有輪廓彰顯著成熟的魅力。

看著她在台上閃閃發亮時,他眼尾揚起,緩緩笑了。

趙其峰及時把話題拉回正軌,和藹道:“幸月,身為學姐,有沒有什麼想對大家囑咐的?”

薄幸月扶正了話筒,偏頭去望:“季同學曾經送給我一本書,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少年》,裡麵有句話想分享給大家。”

那是許久之後都能讓所有人心底觸動的一句話。

——“少年就是少年,他們看春風不喜,看夏蟬不煩,看秋風不悲,看冬雪不歎,看滿身富貴懶察覺,看不公不允敢麵對。隻因他們是少年。”

薄幸月揮了揮手,笑得燦爛明媚,語調高昂,“所以迎著光,一直走下去吧,少年們。”

講座完畢,在一片起哄聲中,薄幸月回到台下,撞上那道溫柔的目光。

薄幸月撲過去,像慵懶的貓蹭著他的胸膛。

好在前路再漫長,她的終點也已經走到了。

季雲淮將人攬入懷中,給了個穩穩當當的擁抱,心頭的悸動經久不息。

兩人十指緊扣,走回原先的教室,裝潢沒什麼變化,隻不過電扇換了新的,設備變得更高科技。

高二(二)班的課桌排列得整齊,仿佛依稀可見多年前穿著校服的少年,還有純媚乖張的少女的影子。

午後,大片大片的陽光充盈著教室,空氣裡浮塵躍動。

黑板前,薄幸月心念一動,抽了一支粉筆,去寫兩人的名字。

【季雲淮&薄幸月】

並列在一起,像是少年時最不可說的秘密,格外登對。

沒有在教室久留,走至樓梯口時,薄幸月突然陷入到往事的回憶中。

也是同樣的台階上。

季雲淮站在這兒,肩背寬闊,慢悠悠回望了一眼。

她下意識去喊:“季同學——”

薄幸月像是要將情景複刻,解釋接下來的流程:“然後你跟我擦肩而過。”

不料,那一瞬間,季雲淮沒有繼續下樓梯,反倒是捉住她的手。

不經意間,薄幸月的唇緣磕到他利落硬朗的下頜線。

心跳砰砰然,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季雲淮漆黑深邃的眼眸閃爍著明亮的笑意。

他從兜裡掏出來一個小盒子,緊接著單膝跪地。

薄幸月完全沒預料到這一遭,看著他緩慢的動作,想要一幀一幀地將眼前的場景刻入腦海。

盒子打開,裡麵裝著銀色戒指,是darryring的一款鑽戒,男士一生隻能定製一枚。

銀圈亮晶晶的,鑽戒在如瀑的日光下泛起折射的光澤。

圈內刻著兩人的名字縮寫,仿佛注定了從今往後不管風風雨雨的一輩子。

薄幸月起先是不可思議的,她驚喜得又哭又笑,反應過來時大腦也是一片空白。

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去準備的這一遭,darryring的戒指少說也要一個月花時間去定製。

季雲淮用手心每一寸繭摩挲過她的手背,眼眸明亮,笑著問,“嫁給我?”

第一次求婚,也是這輩子唯一一次。

他那麼八風不動的一個人,也頭一回緊張到掌心發汗。

十六歲時,少年願意將最清澈的愛意贈給她。

二十四時,他希望她能成為名正言順的季太太。

窗簾被吹起,快要到春日的風沒有任何冷意,穿膛而來,掀起無限的心動。

薄幸月伸出左手,眸色全是水意,虔誠般說下三個字。

“我願意。”

鑽戒往無名指根推進,那是他早就量好的尺寸,完美合度。

盒子裡還有一張手寫的卡片,薄幸月翻轉過來,他俊逸的字跡映入眼底。

——【世界上很難有失而複得,但你算是其中一個。】

時間回溯到八年前的盛夏。

那是初見的後巷。

梅雨季的陰雨天連綿不絕,泥濘濺足。

病態的少年靠在牆根,黑發耷拉在精致的眉眼。

少女撐傘而過,從此駐入心間。

他伸手去抓。

神明啊。

請給我一束光。

於是,風雪兜頭的暗夜裡,星火與光亮漸起。

漸漸地,天光大亮,鮮花擁簇。

自此,愛意炙熱入骨,靈魂永遠滾燙。

=正文完結=:,,.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