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煙雨沒有回答,還試圖把那些書信往裡藏。
這不藏還好,小動作一出來,姚健全愈發疑心。他為了娶柳夭夭付出了太多,現在父親那邊還不太願意理他。
身為庶子,被父親厭棄,不是什麼好事,姨娘都生他的氣了,還揚言如果非要娶這麼一個妻子,以後就要斷絕母子關係,生生把人氣病在床上。
如果柳夭夭真的乾了對不起他的事,那他的這些付出算什麼?
他可就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笑話。
姚健全來不及多想,兩步奔上前,一把搶過了那些書信!
信上字跡娟秀,還帶著桃香,就是柳夭夭以前在花樓之中最喜歡用的香味,大抵是熏得太久,如今身上還有那種味道。
姚健全隻一瞧,再聞到鼻尖縈繞的味道,頓時心都涼了半截。再一細看信上的東西,頓時大怒,猛地把那些東西都丟到了胡妍美麵前。
“你自己看!然後跟我解釋!”
胡妍美垂下眼眸:“你信她?”
“你們是最好的姐妹,你讓我不信她?要我不信也行,你好好解釋。”姚健全眼睛血紅:“夭夭,你彆糟蹋我的一番真心。我全心全意對你,為了你幾乎和家裡人斷絕關係,你就這麼對我?我對你那麼好,你為何還不知足,還要去找彆的男人?”
胡妍美緩步上前,看著信上那些說著思念情郎的字句,她心裡明白,這些都不是柳夭夭所寫。
這麼說吧,柳夭夭確實是寫過這些東西的。花樓出身的女子,天然就知道怎麼撓男人的癢處,如果不和人談情,她就會淪為最底層的花娘。
柳夭夭確實貌美,但這天底下貌美的人有很多,能夠成為花魁的又有幾個?
人家願意給她寫信,她當然要回信。但……在她決定從良之後,那些玩意兒全都燒了。
或者說,在此之前她已經燒了大半,決定和姚健全好好過日子後,就再不會出現這些東西。
“這不是我寫的。”
李煙雨縮在角落,好像受傷太重,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對,姐姐沒有寫過這些東西,這些都是我寫的!”
姚健全瞪著她:“你給我住嘴。”
李煙雨不說話了:“我就是……我這個人太過正直,也因為這性子得罪過太多的人,那些年多虧了姐姐護著我,我最聽話。”
胡妍美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這番話落在姚健全耳中,就是李煙雨做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聽了姐姐的吩咐。
姚健全閉了閉眼:“夭夭,這些都是你的字跡……我知道你在遇見我之前的身份,本也不會在意這些。但我還是不想看到這些東西,我更不願意在我們成親之後看到,你就那麼舍不得他們嗎?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選我從良,繼續在花叢中打滾不是更好?”
胡妍美再次強調:“這不是我寫的。在你眼裡,我就是那種勾著所有男人不肯放手的女人?”
姚健全看著她,血紅著眼:“難道你不是?”
胡妍美搖搖頭,意興闌珊問:“你不信任我,為何又要娶我?”
姚健全惱怒:“我想相信你,可這些是什麼?”
“不是我寫的。”胡妍美提醒:“當初我們畫舫上一起長大的姑娘,都是一個夫子教寫字。李煙雨她在書法上造詣頗深,尤其在模仿之道上頗有心得。連古代的大家自己都能寫得頗具風韻,更何況我們從小就一起長大。她想要寫我的字,就是抬抬手的事。”
李煙雨出聲:“姐夫,這些字真的是我寫的。”
姚健全淩厲地瞪著她:“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挑撥我們夫妻感情,你想搶回你姐姐是不是?”
李煙雨嚇一跳:“我……我沒有。你彆生氣,今天姐姐都讓我搬走了,回頭我就搬,絕對不再打擾你們夫妻。之前我是想和姐姐多多相處一段,所以才逗留了這麼久。我是有私房錢的……在畫舫上多年,我攢了有一百多兩,足夠安頓自己了。下半輩子如果不揮霍的話,這些銀子我一輩子都花用不完……”
她說到這裡,又急忙捂住了嘴,眼神驚懼的看向胡妍美:“姐姐,我不是故意說這些的。也是太著急了,才會忘了你的囑咐!不過,姐夫是個好人絕對不會看中你錢財,你實在沒必要這麼……姐姐,我又說錯了。”
她連滾帶爬起身,一瘸一拐就要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姚健全狠狠瞪著她:“放把火就跑,想得倒美,今天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
姚健全回頭看向胡妍美:“什麼銀子?”
柳夭夭確實攢了不少銀子,但兩人相識之初,柳夭夭不可能把這些事情跟他說,後來兩人感情越來越深……她在花樓見多了薄情寡義的男人,如何敢將自己的底牌和盤托出?
這一推遲,就到了今日。一開始是不能說,後來就是不好說了。
如今被李煙雨這麼一挑破,好像柳夭夭是為了防備,他,才不提這些事。
“每個花娘都攢了一筆不小的銀子。”胡妍美直言:“我攢了有幾百兩,你要嗎?”
姚健全張了張口:“這麼多……”
“就有這麼多,先前我跟你也不熟,實在不好說,後來就是沒找到機會說。”胡妍美直直盯著他的眼睛:“你要嗎?”
姚健全往後退了一步:“那些是你自己賺的銀,我不要。”
“我就知道你不要。”胡妍美適時誇讚:“也是因為我明白你的人品,所以才覺得這事說不說都行。”
她看向門口的李煙雨:“你還想怎麼抹黑我?”
李煙雨扶著牆,一臉蒼白,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卻一句辯解都不說,隻搖著頭:“姐姐說什麼就是什麼。”她看向姚健全,哭得泣不成聲。
畫舫上的女子,哪怕是哭也是美的。
“姐夫,這件事是我不對。你彆生姐姐的氣,我希望你們一輩子白頭偕老。畢竟,我跟姐姐在歡樂頌見過了太多的混賬男人,你是個好人。姐姐能遇上你,剛好你還不嫌棄她願意娶她,這是她的福氣。”李煙雨一連串話說完又開始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往後……你們倆要保重,千萬彆因為今日的事情起齟齬。”
她又強調:“姐夫,姐姐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跟你認識之後就已經沒有再見過其他的客人。就算偶爾迫不得已出來應付,那也隻是彈琴說幾句話,她真的將你放在了心上。你若是懷疑她,她會傷心。”
她是互相要往外走,卻辦著了門檻,整個人直直往外倒了下去。
胡妍美沒有伸手。
姚健全離她最近,也並沒動彈。
李煙雨直直摔在了地上,又緊接著痛呼出聲:“我的腳。”
這次抱的是另一隻,那隻腳也肉眼可見的紅腫起來。
胡妍美看得挺驚奇,這說摔就摔,想傷哪就傷哪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反正她沒有真正見過,但柳夭夭記憶之中,畫舫確實有教過這些。
姚健全皺皺了皺眉,側頭看了一眼,站著沒動的胡妍美,道:“先把她扶起來。”
“我不去。”胡妍美彆開臉:“她沒安好心。”
姚健全無語:“可她兩條腿都受傷了,咱們不扶她,難道你要讓她躺在那裡餓死?”
“你扶吧。”胡妍美轉身進屋,臨關門前,又道:“你要是懷疑我,覺得我適合,隨時都可以反悔,隻是記得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好收拾東西搬走。”
今日發生的這些事情對於姚健全來說,確實衝擊挺大的。畢竟,那些信上的字跡確實都是柳夭夭所有……她說不是她寫的,姚健全心裡還是有些泛嘀咕。
還有,李煙雨說的這些以前他都不知道。或者說他下意識忽略這些事,不願意深想。
如今這些不願深想的事突然就被擺在了明麵上,容不得他逃避。
再怎麼大度,他也不想讓自己的女人被彆的男人碰,雖然那是在認識自己之前。可他還是覺得膈應。
胡妍美看出來了他的想法,所以才會有這番話。
但對於姚健全來說,心裡難受歸難受,膈應歸膈應,他卻從來沒有想過要與柳夭夭分開。
兩人曾經那麼多的海誓山盟,他說的都是真的,是真的想和麵前這個女子白頭到老。
“我沒想讓你搬走。”
胡妍美頷首:“那我暫時不搬,隻是,今日你就去隔壁住吧,咱們之間都需要冷靜一下。畢竟我之前的那些事確實是真的,你若接受不了,最好還是不要勉強。其實這些話早在我嫁給你之前就已經提過,那時候你說自己想好了,但現在看來,你大概還是得再想想。”
姚健全沒有反駁。
李煙雨眼淚直掉。
胡妍美鐵了心不管她,隻當她不存在。
姚健全看不過去了,讓隔壁的鄰居幫著請了廚娘回來。
這件事之後,他直接就出了門。
隻剩下李煙雨獨自一個人躺在院子裡。
胡妍美站在窗戶旁,看著她那淒淒慘慘的狼狽模樣,問:“你做這些事的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