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星茗壓低聲音。
“彆說了。這個人有毛病,千萬不能讓他認出我,否則日後我沒個安生日子。”
白羿問:“他對你做過什麼?”
連星茗隻覺一言難儘,簡短道:“他以前逼死過我,若非我給自己留了條後路,我就真的死了。”
白羿抬起手,試著在虛空一掐,烏黑障氣幻化出一柄長/槍。他又將手腕一旋將長/槍倒豎在身後,難以置信道:“你剛剛說的感情糾纏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他如果心悅你,為何又舍得逼死你。”
他感覺自己錯過了一萬億年的故事。
在他的印象裡,二殿下還在暗戀少仙長呢,怎地戰爭都打結束了,這兩人居然還沒修成正果!中間還多了個莫名其妙的第三人。
連星茗隻能說:“彆講了。”
白羿看出他的為難,索性轉移話題道:“少仙長,你剛才說的第一種辦法——有人能在陣外殺死布陣人。你們還有其他同伴嗎?”
傅寄秋道:“有。”
白羿:“誰?”
傅寄秋道:“裴子燁與李虛雲。”
白羿:“……”
白羿轉向連星茗,啞然問:“裴子燁是不是和你有婚約的那個大燕皇子。”
這次輪到連星茗沉默了,靜默片刻扶額說:“是。但是我和他已經解除婚約了。”
“誰提的?”
“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
連星茗從善如流,歎氣道:“沒人確切提過,我在成親當日殺光了他門派的迎親隊伍——那些人罪有應得,哦對了,我還撕掉了他親筆寫的婚書,那就姑且算成是我提的吧。”
“……”
白羿張了張嘴巴,搖頭道:“都這樣了他還能與你和平共處,他腦子被驢踢了吧。”
另一邊。
宿南燭站定在困陣之外,眉頭緊緊皺起。
裴子燁隨時都可能來此地,他要趕在裴子燁來之前,速戰速決殺了畫像中的那個琴修。
但他不能進陣殺。
傅寄秋還在陣中,他打不過傅寄秋。
該怎麼樣做才能親身不進陣,又能遠隔百米殺死冒牌貨琴修呢?
“宿南燭現在聽得見我們講話嗎?”白羿問。
連星茗說:“聽不見。”
白羿便放心說了,“我覺得他看起來也人模狗樣的,不像你說的‘這個人有毛病’。這樣耗著也不是個辦法,要不然你試一試袒露身份,與他好好談一談?沒準這就是個誤會,他一看陣法裡還有個你,就握手言和直接放了咱們。”
連星茗眼前一黑說:“我寧願死。”
白羿哂笑:“不至於不至於。”
連星茗道:“至於。”
白羿笑容微頓,表情倏然認真了幾分,“不至於吧。”
連星茗不說話。
白羿緩緩皺眉
,二殿下的狀態有些古怪,不似從前那般開朗,更不似以往那般直來直去,談話時總是說一半留一半,剩下的那一半藏著不說,態度十分模糊。這些都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覺得二殿下不是那種心中明明有傅寄秋,還若即若離給其他人留餘地的人,現在有一個宿南燭當第三人就算了,還有個裴子燁當第四人。
依照他對二殿下的了解,若二殿下喜歡傅寄秋,那就斷然不會接受裴子燁這個前婚約對象一起同行,二殿下隻會覺得裴子燁的存在影響他們師兄弟培養感情了,能甩掉就乾脆利落甩掉。
他熟知的連星茗,是一個十分拎得清的人,現下幾句交談,連星茗何止是拎不清,簡直是稀裡糊塗到了極點。想到這,白羿皺眉說:“寧願死這種氣話以後不要說,二殿下你嘴巴上下一合說得多輕鬆,我聽著卻心裡頭沉重。我都這樣了,更何況是少仙長,你完全不考慮少仙長的感受麼。”
連星茗迷茫看過來,道:“我說的不是氣話,是實話啊。”
……又沒搞清楚重點。
白羿仔細端詳連星茗片刻,良久後嚴肅看向傅寄秋,道:“他這是怎麼回事?”
傅寄秋神情有些無奈。
白羿這次不僅表情嚴肅了,似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連腰背都不自覺挺直了許多。
少仙長從來沒有露出過這種表情。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二殿下到底發生了什麼?僅僅是一個照麵都能讓他感覺出不對勁。
人分明還是那個人,卻總感覺少了什麼。
“等出了這個困陣,我想與你好好談一談。”
連星茗點了點頭,正要應聲,白羿卻抬步走到傅寄秋的身側,低聲道:“真要談談。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你們之間是有事嘛,我怎麼感覺他對你好像沒以前那股子上頭的勁了。”
傅寄秋唇線抿直,臉色微白搖頭道:“算了,不必談。他隻是膩了。”
“……”
膩了???
白羿驚詫挑眉,他現在不止覺得二殿下奇奇怪怪,他甚至覺得少仙長也奇奇怪怪。二殿下的奇怪在於,總是給他一種態度模糊又拎不清的天真殘忍感,而少仙長更像是失望的次數多了,已經對自己在二殿下心中的地位不抱希望了。
——他隻是膩了。
多傷人心的五個字啊,還是少仙長自己說出來的,聽者都覺得心在滴血。
白羿幾乎是下意識想起了過去的一件事。
當時他去蓬萊仙島看望二殿下,二殿下興高采烈說要帶他去看個了不得的,結果居然帶他去偷看傅寄秋練劍了。兩人一起鬼鬼祟祟地貓在半山腰處,拿著不知道從哪收到的法器禮物——是個鏡子,能在很遠的地方偷偷看傅寄秋。
他們蹲在半山腰幾個鐘頭,懟著鏡子看,他覺得又熱又無聊,可二殿下卻狀態亢奮。那時候的二殿下還眉飛色舞,伸手包住鏡麵裡的傅寄秋,衝他挑眉肆意笑道:“你信不信,過幾年就不是我偷看他了,是他來偷看我練琴。
”
當時的白羿是這麼回的:“你好大的自信,少仙長是大忙人怎麼可能來偷看你。”
連星茗理所當然道:“他喜歡我,他自然會來偷看我的,就像我現在來偷看他一樣。”
白羿道:“你憑什麼覺得他會喜歡你?整個蓬萊仙島有多少人暗戀少仙長啊,數都數不清,你憑什麼覺得自己和那些人不一樣。”
“我從小就討人喜歡,又長得好看,師兄為什麼會不喜歡。”
“他沒準就是不喜歡你啊,感情的事情,又不是你優秀他就會動心。”
“你說得也是喔。”連星茗想了想,最後笑著回了白羿一句話:
“實在不行的話我就天天黏著他,讓他沒時間接觸彆人。他不喜歡我我就想想辦法,如果各種辦法也沒有用,那……反正他也不可能喜歡上其他人就是了,因為有我從中作梗,哈哈!”
當時二殿下的眼神,白羿到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心尖熾熱滾燙,以前白羿隻在有關於皇位的事情上,看見二殿下露出過這種誌在必得的索取感眼神。
可現在傅寄秋說,連星茗覺得膩了。
白羿的第一反應是,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