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傳開啊?你出去吼兩嗓子,彆人就會相信你嗎?隻會覺得又有人在胡編亂造搖光仙尊的往事了……畢竟現在已經太多不同的版本了。”
若是放在以前,這般“熱鬨”的氛圍,世子一定會急不可耐衝進去吃到第一手瓜。
但他現在麵色詭異坐在台階上,雙手撐著額頭,一臉呆滯看著地麵。
他和大家想的完全不一樣。
大家都在想
幻象中的種種(),即便出了幻象也依然有些意猶未儘。可是他卻想到了自己曾經嘲笑過連星茗的一句話——
搖光仙尊的執念是門鎖?()_[((),我真要被你笑死。
“…………”世子眼神更加呆滯。
老天爺啊。
搖光仙尊的執念怎麼會真的是門鎖?!
這個不是重點。
重點是連星茗怎麼會知道搖光仙尊的執念是門鎖?
他有些懷疑連星茗的身份,會不會這個人就是……可轉念間,世子又想到幻象中那個風華絕代的搖光仙尊,再對比他所認識的連星茗——隨遇而安,鹹魚至極。
連“天要亡你全家老小時,你越努力隻會越不幸”這種話都說得出來,怎可能會是搖光仙尊?
搖光仙尊可是一直在與天道對抗啊!
不信天道,不敬天命之人,自有傲骨,怎可能會說出這種妥協的話來。
他一方麵又覺得這個念頭是否有些辱沒了那位鼎鼎有名的仙尊,一方麵又覺得——
懷疑。
即便是好笑地想要將這個念頭否定掉,可心底深處還是縈繞著不確定的懷疑。因為傅仙長和裴劍尊他們對連星茗的態度就很不對勁!
世子想找人商討此事,也隻能去找蕭柳。
彼時蕭柳正端坐在庭院楊柳之下,不複以往的含蓄溫和,他此時有些精神蔫蔫的。
“你怎麼了。”世子問。
蕭柳麵色慘淡看著楊柳葉,道:“我以前一直以為裴劍尊和搖光仙尊才是一對。”
世子立即明白了。
他暴躁道:“我都跟你說了這兩人一看就不可能的啊!你現在總算是反應過來了吧?”
蕭柳臉色更慘淡:“……”
用係統的話來說,那就是嗑錯cp了,還一錯就是好多年,誰知道突然間塌房。
世子同情又幸災樂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不必太過於傷心,畢竟他們是他們,你是你。大不了你裝作不知道,繼續……”
蕭柳從儲物袋中拿出紙筆,奮筆疾書。
“……”
“你乾什麼?”
“傅仙長和搖光仙尊好像更配一點,我決定及時止損。”蕭柳一邊奮筆疾書一邊神情端正說:“我要把今日的所見所聞全都記下來,日後可以隨時觀看,回憶其中奧妙。”
世子嘴角微抽搐道:“你背琴譜時有現在的一分認真嗎?”他竟然想找蕭柳商議,試圖解除心中困惑,他的腦子真是被驢給踢了!
蕭柳寫到一半,轉麵疑惑問:“世子殿下,你找蕭某有事?”
世子放棄與他多說,轉言道:“我就是有點好奇,那個幻象中的白羿將軍,你可知?”
“自然知曉。”
蕭柳深耕搖光仙尊舊事多年,對於後者曾經最好的朋友,自然略知一二。
世子有些遲疑,停頓數秒才說出口道:“那你知道他這個名字分彆是哪兩個字嗎?”
() 蕭柳在紙上端正寫下“白羿”二字。
世子探頭一看,麵色驟然間大變。
白羿、戰死、無頭。
那豈不是皇宮中的那個……?
還不等他深想,蕭柳更加疑惑的聲音響起:“世子,你難道聽說過白羿將軍?可是你連佛狸國都不知曉,你是從何得知白羿將軍的?”
世子僵硬擺手,突然驚慌提起聲音。
大聲道:“不不不!你可彆瞎猜啊,我絕對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另一邊。
某處庭院內的傘亭之中。
四麵環著深紅的梁柱,傅寄秋靠在某一處柱子邊,麵色淡淡盯著遠處的楊柳。
在他的身後。
連星茗與裴子燁對坐在圓桌邊,氣氛已經死寂了半個時辰,連星茗終是忍不住,抬起手掌伸向桌子中間。
對麵的裴子燁臉上血色驟褪,緊緊抿唇微偏過頭,像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沒有抬手抵抗。
連星茗手伸到一半,啞然抬頭道:“裴子燁,我不是要打你,我隻是想倒杯茶喝。”
裴子燁這才如夢初醒,恍惚睜開了眼睛。
幻象中的一切,都有他所認知的有巨大差異,他的世界仿佛都被顛覆了。
遲遲回不了神。
連星茗為自己倒了杯茶,態度自然微笑道:“你有什麼想問的,便問吧。”
裴子燁張了張唇,許久後才澀聲道:“我曾經去查過那兩百零七名修士與你有何過節。”
一聽他這話,連星茗就大概知曉窺視幻象的人,應當是聽不見係統的聲音。他早就準備好了說辭,垂眸飲口茶,平靜道:“漠北做得很隱蔽,你查不到也是正常。”他其實也查不到,“我屠漠北皇宮時,從漠北王那裡看到了一些東西,才得知這兩百多人參與了連雲城之戰。”
裴子燁不敢看他。
盯著桌麵道:“我……我不知燕王妃……我一直以為她是因為憂心你墮魔,才會終日疾病纏身,驚恐憂慮撒手人寰。”
“你當然不知道。”連星茗彎唇笑了笑,輕聲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我當時是何種處境,你也不知婚約對於我來說就是去大燕當質子,你更不知道大燕背刺佛狸之事。”
“……”
明明連星茗的聲音輕輕柔柔,像春日裡柔軟的風,但聽在裴子燁的耳朵裡,卻比那些聲嘶力竭的質問要更讓他心底刺痛。即便是柔軟的風,此時也堪比一個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臉上。
讓他臉頰發熱,更羞愧不敢抬頭。
“你恨我嗎?”他低聲問。
連星茗抬眸看了他一眼。
其實在血腥婚禮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裴子燁了。一方麵是需要去做係統安排的任務,另一方麵,他當時也是在故意躲著裴子燁。
想了想,他將手中茶杯傾倒,杯中的茶水儘數流瀉到石桌上。
他問:“你看見了什麼?”
裴
子燁這才抬起眼簾,看向一桌子的水。()
若是從前,他必定會暴跳而起說有話就說,但這一次,他定定看著水許久,才小心翼翼、思慮再三道:我看見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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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星茗探出食指,將水跡向右側麵劃開,劃出了數道橫線。
“現在呢?”
“線。”裴子燁道。
就像他們當初第二次見麵之時,連星茗指著屋中的鏤空櫃子,眼睛星星亮亮衝他炫耀般笑說:“從上到下總共擺放有五把法琴,這第一把呢,是我從傳承墓中九死一生取出來的,是最為心愛的‘二老婆’,睡覺都想抱著睡。這第二把呢……”年少相識,風華正茂。
而今時過境遷,連星茗唇邊的笑意變得沉著了許多,說話時卻還是留有舊時習慣。
他伸手點了點第一條線。
“這是我皇姐連玥。”
裴子燁麵色突然白了幾分,仿佛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有些焦躁不安。
連星茗指尖移到第二根線,道:“這是我皇弟連曙,”他依次往下數:“這是我最好的朋友白羿,這是我的父皇,這是我的母後。這是佛狸,這是連雲城,這是公宕山……”
數到最後一根線,連星茗抬頭道:“裴子燁,你若問我恨不恨你,我應當是不恨的,因為你當年什麼都不知道,你也沒有參與過這些事情。但你若要問我為何會躲著你,不想見你。”
他指尖輕敲桌麵,“砰砰”兩聲輕響,橫在桌上、橫在他們二人之間的水線均震了一震。
“每一條線,都是橫在我眼前的高山。”
裴子燁呼吸微滯,四麵空氣仿佛都向他擠壓了過來,讓他有些難以呼吸。這時候,連星茗抬手用靈力將桌麵的水拂去,彎唇笑道:“既然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你又沒有參與,你也不知曉。何必再舊事重提呢?”
“……”
直到這個時候,裴子燁抬起眼睛看向連星茗。
他指望從連星茗的眼中看見哪怕一點點的情緒,可是沒有,這雙眼睛裡什麼也沒有。
最可怕的,就是什麼也沒有。
這讓他感覺到一股從靈魂深處浮現出的莫大恐慌,以及力不從心的無力失措。
他想問“我們還有可能嗎”,但他已經毫無顏麵再問出這句話,隻能臉色蒼白道:“我以為……我一直以為你真正的心悅之人是宿南燭。”
連星茗啞然一瞬。
宿南燭這個名字,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聽見過了——道聖。
當年他去做瘋批美人任務之時,需要去奪取鬼玉碎片,其中一枚就在宿南燭的手中。他嘗試過偷、搶、騙……全部失敗。無奈之下,他隻能聽了係統瞎出主意,使出了個美人計來。
從頭到尾把宿南燭耍的團團轉,宿南燭反應過來以後,氣到當場就差點弄死他。
再後來,便是宿南燭號召萬人追捕,還放言必須要抓活的,好讓他折辱、淩/辱。
連星茗當著他的麵自刎了。
() 應該不止裴子燁有這種誤解,當時很多人都在傳他們二人相愛相殺,就像看好戲似的,覺得羈絆如此深刻,最後必定還是會在一起。但……連星茗撐桌扶額,心底長歎一口氣。
他最怕的人就是宿南燭了,他不喜歡侵略性太強的人,宿南燭這種人就形如病骨支離的響尾蛇,讓他看了都覺得害怕。
“我不喜歡宿南燭。()”連星茗撤開手掌,誠實道:我不喜歡侵略性過強的人,我喜歡溫柔點的。若非我當時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必須要同他相處,我應該是連認識都不想認識他的。?[(()”
這番言論,真可謂是新奇至極。
打得人措手不及。
當年不止是裴子燁,大多數人都以為連星茗是真的對宿南燭動情了。
抿唇許久後,裴子燁抬起頭來,才聲音乾澀問:“那你到底喜歡誰?”他好像已經知道答案,卻還是不死心要問出口。
——我好像誰也不喜歡吧。
但聽見這個問題時,連星茗還是不可避免想起了幻象中的種種,那些十分真實,現在回想起來又十足虛幻的少年時期春心萌動。
他微微轉了下眸,有些遲疑偏頭看向了紅柱旁身長玉立的傅寄秋。
傅寄秋原本在看著遠處的柳樹,不知道何時起,就偏眸看向了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清雅的瞳孔像蕩開了水,浮著克製的情思,似春潮湧動,又似暗懷隱密緊張的期盼。
“我誰也……”
連星茗嗓子眼堵了一堵。
不知道怎麼回事。
突然間,他莫名有些說不出這話了。
為什麼會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