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今夜還是要睡在一起。
傅寄秋依然睡在了被子之外。
對於他們現在這個淩亂的關係,係統歎為觀止、嘖嘖稱奇:[你知道我們統家族有過一句話嗎?]
連星茗平躺著閉眼,心道:[什麼話?]
[不以成婚為目的的親密都是在耍流氓。]
連星茗心裡一驚:[我在耍流氓嗎?]
係統:[我一時不知道你倆誰在……]在係統說話的時候,連星茗偷偷睜開一隻眼睛,偏頭看向傅寄秋,後者閉眸淺眠,呼吸綿長。
看著,應是已經入睡了。
連星茗便光明正大地睜開兩隻眼睛看著他,心道:[不過我有時候確實會對師兄有些感覺。]
係統了然說:[你情魄有損,怎可能會有感覺。就算有,也是欲魄在作祟。]
[何意?]
[這不難理解啊,簡單來說就是如果你瞎了的話,那你耳力就會比正常人格外敏感,因為你能夠依賴的就隻有耳朵了。同理,你情魄有損,那你的欲魄就會比之前更能刺激到你的感官,你情魄那塊兒是空虛的,那你欲魄就會想渴求更多,填不滿。]
[渴求什麼?]連星茗茫然問。
係統:[……]它歎了口氣,含蓄道:[愛/撫,還有其他,就是我以前教過你的那些。]
連星茗啞然,臉上突然一紅。
他頗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小心觀察著傅寄秋的睡顏。
月光從屋頂上傾泄下來,籠罩著傅寄秋,不知道何時,他的師兄早已經褪去年少時的稚嫩,下顎的線條清晰又漂亮,渾身都充斥有劍修的肅殺感與力量感,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錯覺。
鬼使神差的,連星茗從被子裡伸出手掌,指尖微微懸在傅寄秋的鼻梁處,又輕輕搭下。
一路向下滑,滑過挺直的鼻梁。
來到唇。
傅寄秋的唇色比尋常人要殷紅許多,像何時何地都曾咀嚼過紅梅。連星茗突然想起來曾經在佛狸皇城時,他邀傅寄秋在酒樓用餐,當時的傅寄秋輕輕挑起白色鬥笠,露出了好看的唇形。
啟唇將菜品含入口中,連星茗當時隻是覺得這人下半張臉生得好看。可很快,記憶就被半月前臨彆時那個潮濕又纏/綿的口勿所掩蓋。
輾轉、廝磨……離開時下唇還泛著曖昧的水光,連星茗看著看著,突然有些心尖發熱。
他連忙偏開視線不敢多看,在心裡問:[我會對彆人有這種感覺嗎?]
係統回答得很乾脆:[那我哪知道,你自己有沒有你自己不清楚嗎。]
[不太清楚。]
係統遲疑道:[要不你再找彆人試試看?]
連星茗不太讚同皺了下眉:[……]
係統繼續道:[你隻有試過你才知道啊。不過我覺得哈,你不試也可以,欲魄上行那就聽從自己的欲望唄,反正你現在又不用修仙了。頂多你同你師兄在一
起時,很容易被彆人誘惑到,而且你也不太能顧及到你師兄的感受。]
連星茗更不讚同。
[這樣對師兄太不公平了,會傷到他。]
係統想說“你那三年傷得還少嗎”,又突然想起連星茗那三年不是情魄受損,是壓根就沒有情魄,無情到連係統都覺得恐怖。它也不忍再提及這些往事,過了一會兒,連星茗靜悄悄掀開被子,小腿跨過傅寄的腰。
係統問:[你乾什麼去?]
[有點熱,我出去吹吹冷風冷靜一下。]
[大半夜的??]
連星茗未答,他將動作放得很輕、很緩,爭取不打擾到傅寄秋休息。剛下床要離開,手腕突然間一冰,被人猛地拉了回去。
連星茗猝不及防,崴了一下跌坐在傅寄秋的腰上,詫異抬眼時看見了一雙在夜色中顯得尤為幽深的黑瞳,仿佛困住了一頭蟄伏的凶獸。
啟唇時眼角彎下,聲音泛著克製的沙啞。
“你這樣,我會誤會。”
周邊空氣靜謐,天上的彎月高懸,更遠處有不知名的鳥雀在鳴叫。萬籟俱寂時,傅寄秋另一隻手臂半撐半坐而起,連帶著連星茗也跟著他往上湧了一湧,隻感覺麵前人的眼神、說話時的神態都存在感十足,像黃昏時落下的一場雨,滴滴答答落在了潮濕溫熱的泥土之上。
體溫隔著薄薄的衣料傳遞了過來,連星茗這才反應過來,傅寄秋方才根本就沒睡。
那他剛才的那些動作豈不是……?
他心中頓感尷尬,左顧右盼回避視線。
係統急到簡直想按他的頭,指揮道:[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上啊,你直接衝啊,是他喜歡你又不是你喜歡他,搞清楚好不好,現在緊張的人隻會是他。讓我測一測他的心率……]話音落下,係統又心酸道:[哦,差點忘記了,我現在還困在你墓裡,測不了。]
連星茗也很好奇,想了想抬手按住了傅寄秋的心臟位置。
係統:[……!]
砰砰——
砰砰——
掌下是如擂鼓般的心跳聲,若是隻看外表,連星茗實在預料不到傅寄秋的心跳竟然會如此得快,快到仿佛要失控。他啞然張了張唇,小聲說:“師兄,你的心跳很快。”
“是很快。”
傅寄秋喉結上下動了動,聲音乾澀。
像在強行壓著什麼。
他抬起手臂圈住連星茗的後腰,眼睫微微垂下盯著他,彎唇說:“晚上不睡,想做什麼?”
“我……”連星茗撤回手掌摸了摸自己的心臟,心跳平緩,他甚至好像都有些困倦。過了幾秒鐘,他指了指傅寄秋的胸膛,笑出了淺淺的梨渦,“我能不能聽一下你的心跳聲?”
傅寄秋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本就心跳失衡,如此一遭更讓他有些難耐。
“可以。”他注視著連星茗,緩緩將這兩個字說出口,語氣意味不明。
連星茗便撐住他的前胸,態度專注又真誠
地湊上去(),將耳朵貼在他的胸膛處。砰砰!砰砰!一聲快過一聲?()_[((),仿佛震到胸腔在嗡鳴,連帶著他的耳廓也發麻,發熱。
從傅寄秋的角度,剛好能夠看見連星茗白皙光滑的後脖頸,他指腹輕輕刮過那處,忍不住想要握上去,卻又指尖戰栗地小心移開。
等了許久。
連星茗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再偏頭去看時,他竟然已經閉上眼睛,呼吸安穩地乖巧靠在傅寄秋胸膛上睡著了。
傅寄秋也沒有再動,任由連星茗跨坐在自己的腰間,跨坐在他的腰腹傷處。
因為太喜歡。
所以要徐徐誘之,不能走錯任何一步。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窗戶被人輕輕抬起,魔修千麵靈巧地從外跳入,寂靜無聲。剛往裡走了幾步抬頭一看這兩人的姿勢,他足下頓時一個趔趄。
滿臉震驚地驚恐跪下行禮。
“……”他是不是來得不巧?
傅寄秋視線半點兒不偏移,抬手向連星茗施下一道隔音結界,開口時卻還是低聲,像是唯恐驚擾了後者,“何事?”
“我、我我……”結結巴巴幾秒鐘,千麵才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不敢抬頭看,也下意識將聲音放輕,“屬下來是想要告知尊上,寒荷仙尊已經從忍冬城離開,她留下一句話給您。”
“什麼話?”
“她說斯人已逝,望您日後能夠看開。”千麵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原原本本將其傳達:“她還說裕和仙尊希望您能夠迷途知返。”
這一次傅寄秋沉默了很長時間,麵色並沒有什麼變化,隻是微微挑起了眉頭。
過半晌毫無情緒地笑了一聲。
迷途知返。
好一個迷途知返。
室內安靜,仿佛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千麵更不敢抬頭看他,腦中不禁回想起方才進屋時看見的那一幕,他之前覺得尊上隻是玩玩而已,可尊上的動作、眼神卻又十分專一,又透著從未有過的克製與溫柔。
像在小心翼翼護著遺失多年的珍寶。
魔修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欲念的,千麵自己都控製不住,可他方才看得很清晰,因此也更覺心驚——尊上在控製,在壓抑著自己的欲望。
一個魔修,在壓抑著自己的欲望?
若是燒殺搶掠之類的欲望,那千麵還能夠勉勉強強能理解,畢竟現在世道不一樣了。
可……誰會壓抑自己對一個人的欲望呢?
想到這裡,千麵大著膽子悄悄抬頭,看了那小琴修一眼,眼神裡滿是驚異與好奇。
心道這人是什麼來頭啊。
還不等他再細細打量,頭頂輕飄飄落下一道視線,千麵麵色一緊低頭訕笑道:“屬下告退。”
天亮時分。
連星茗悠然轉醒,驚愕發現自己昨天晚上居然倒頭就睡了——明明白天爬山頗有些勞累,可這次夜間他卻沒有做噩夢,而是睡得香甜。
() 神清氣爽。
腰後摟著一隻手臂,緊緊將他錮在懷中,連星茗隻是輕輕一動,那隻手臂就移開了。他連忙從傅寄秋身上下來,又歉疚連聲道歉。
傅寄秋動了動手臂,起腰時腰腹處的繃帶滲出了隱約的紅血。
連星茗見之大驚,心虛地拿出新的繃帶,道:“你怎麼不叫醒我啊,你傷口都出血了。”
傅寄秋道:“我也睡著了。”
連星茗猶疑看他一眼,傅寄秋卻神態自若低頭解開繃帶,自己纏了圈新的繃帶。過程中,連星茗飛速朝他腰腹間瞄了一眼,轉開視線說:“你這傷好像快要好全了。”
傅寄秋動作一頓,抬頭看他一眼,彎唇道:“你昨夜不是又坐裂了麼。”
連星茗:“師兄!”
傅寄秋低頭悶悶一笑,搖頭說:“過幾日我便會離開。”
“我並非是催你走,我的意思隻是你這傷快要好全了。”連星茗含糊不清扔下一句,轉身往屋外走。還沒兩分鐘他就從屋外斜著探出腦袋,眉眼彎彎笑道:“我今日要與蕭柳一起下山,去變賣財物。師兄,你有什麼想要吃的嗎?我可以去買來帶給你。”他看了眼傅寄秋的傷處,說:“算賠罪。”
多年前在佛狸,連星茗說類似的話時,傅寄秋的回答是“我已辟穀”。
這次他則是說:“都可以。”
“……”
給人帶吃食,最忌諱的就是“都可以”、“隨便你”,連星茗摸了摸下巴,故意道:“那我給你帶辣子雞、麻婆豆腐、夫妻肺片……”說了一大堆辣食,越說到後麵越辣。
傅寄秋吃不了辣,聞言下唇動了動,本想要含蓄提醒一下,可看見連星茗眼底星星亮亮的笑意,他緩慢點了下頭:“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