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臉色都微白,頗有些心情複雜。
連星茗先是去了一個十分隱蔽的小山洞,在裡麵找了一圈無功而返,又在山洞的附近來來回回尋找,整片林子都被他翻了個遍,隻要是能用肉眼看見的地方,他都要一一走過。
此舉讓人摸不著頭腦。
突然有人大叫出聲:“啊!我想起來了!”
其餘他被他嚇了一跳,紛紛扭頭看去。就看見那人滿臉震驚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本書,道:“蕭氏書院出的話本第四部,裡麵提及過公宕山!——說是搖光仙尊當年屠漠北皇宮之後,帶著他的弟弟連曙躲在公宕山,他自己被蓬萊仙島抓走關在梵音寺,他的弟弟則是被大燕士兵找到,就地灌了碗糖水毒死了。”
那人又呆呆張大了嘴巴,補充道:“但是後來搖光仙尊發現大燕士兵根本就沒有找到連曙,連曙恐怕是被活生生餓死在公宕山的。”
“……”
“……”
眾人呆立許久,突然間一片嘩然。
“什麼?那本書都出第四部了,我怎麼不知道?!我可是忠實讀者啊!”
“第四部在大燕皇城試發行,數量稀少,我都沒搶到。道友你是怎麼搶到的?”
“可那隻是一本話本啊,又不是真的。”
混亂之後。
拿著書的人雙眼發直道:“前幾天我還同友人說這本書全是胡編亂造,筆者江郎才儘,為了劇情的跌宕起伏一點兒也不尊重史實了。但……你們說,搖光仙尊現在正在找什麼呢?”
又是一片讓人驚心動魄的嘩然之聲。
雞皮疙瘩緩慢升騰而起。
他們莫名有一種心驚之感。
搖光仙尊位高權重長得好看死得還早,又與修真界數位大能都有過深刻羈絆,自然而然會成為後世無數話本的主人公。可在此之前,包括修真界的曆史書裡都從來沒有人提及過“公宕山”這個地方,按照常理來推論,這應該是被掩埋在歲月長河中、一些外人不得知的經曆。
為何會有話本能將這個地名寫出來?
若說是巧合,這也太過於巧合了些。
道理上說不通。
諸位修士連忙搶閱那本書,幾個人湊齊一堆快速翻看,後麵還有一群人排隊等著,又等不及讓拿出那本書的修士直接口述。在他們臨時抱佛腳了解書籍內容時,連星茗遍尋無果,又一次回到了山
洞前,緊咬著下唇眼眶通紅。
死死盯著山洞的洞口。
連星茗離開山洞時,曾經在周圍設下過防禦結界,防禦野獸的侵襲。而今結界早已經隨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山洞附近沒有士兵搜尋過的痕跡,卻布滿了野獸的爪印、粗黑毛發。
他許久都沒有動作,垂下頭蒼白無力念了一聲:“曙曙,是皇兄讓你乖乖等著,不要走動。”
“皇兄……”
“不應該將你一人留在這裡。”
“曙曙”兩個字一出口,後方是死一般的緘默,看完了書籍的人隻剩下了毛骨悚然之感,滿麵愕然。還未來得及看到書籍內容的人,則是等不及地扯動旁人手臂,語氣焦急問:“仙尊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書裡難道寫了這件事?”
“……寫了。”怎會跟話本中一樣?
眾人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睛裡看見了濃鬱的震撼,若連曙相關的事跡與話本內容對得上號,那書裡的其他事情呢?
“大燕以五十萬精兵支援佛狸抗戰漠北,卻早早與漠北勾結。漠北在其中安插了兩百多名修士——就是方才搖光仙尊在婚禮上將其抽筋拔骨的那兩百人!就是這兩百人背刺了佛狸的崇寧長公主,讓她與七萬士兵困死於連雲城之中,死在了大火焚燒、城門緊閉的困境當中。”
“搖光仙尊將漠北修仙者破規參戰的事情上報,卻無人相信。三族至親慘死屍首被倒掛在皇城之上,最好的友人被斬去頭顱扔進江海,無法全屍回國……”
“這些都是真的嗎?”
已經看完書的人都在愕然交談,沒有看過書的人還有些跟不上思路,聞之茫然:“什麼?你們在說什麼?佛狸長公主不是出了名的蠢笨禍國罪人嗎?搖光仙尊一戰成名,她一敗成名啊!”
書裡寫的若都是真的,旁人隻是聽聞,便已經覺得喉嚨仿佛被人掐住,窒息感滾滾襲來。
完全不敢代入其處境去想。
世子在一旁聽著,回憶起當初看見的障妖幻境,便覺得心臟緊縮發疼。他一邊又覺得奇怪——當初隻有一百來人進入幻境啊。
其中還大多都是冼劍宗的弟子,這本書的筆者是如何得知這些事情的?
難道筆者也在這一百人之中。
他正想找蕭柳商議,轉頭卻看見蕭柳左手捧著空白紙張右手拿筆,眼眶微紅寫寫畫畫。
湊近一看。
上書:“大綱小記:血腥婚禮之後,搖光仙尊來到了公宕山尋找弟弟連曙的屍首,總共在周圍找了XX圈,未曾停下來休息,未找到屍首。(地麵留有野獸毛發,屍首恐被野獸食用)”
世子:“…………”
蕭柳回過神來,瞬間收起紙張,有些警惕看了眼他,“世子殿下?”
世子驚愕看他,叫道:“這本書原來是你小子寫的啊!”
這一次換成蕭柳去捂世子的嘴巴了,他緊張衝附近看了數眼,大家都在交談,沒有人注意到他這邊的異常狀況。蕭柳鬆開手,小聲道:“還請
世子一定要為我隱瞞,此事對蕭氏不光彩。”
“我才沒興趣到處亂說。”
世子哼了一聲,眼尾突然一斜,“搖光仙尊好像放棄尋找了,他要走了,快跟上!”
話音落下,眾人也注意到連星茗沒有再默不作聲站在山洞前,而是臉色蒼白,身形搖搖欲墜地轉向了樹林深處。在眾人不得知的地方,他在心裡歎氣問係統:[我要把曾經做過所有事情再做一遍嗎?身體一直在自己動,何時才能拿回掌控權。]
係統道:[你自己設下的霧陣你搞不清楚嗎?沒有人來打斷你的話,你就會一直按照曾經的人生軌跡走了。]它聲音一緊,慘叫一聲:[我就隻剩三個月了——我記得你當年光在公宕山就殺了一個月,把整座山的食肉野獸基本殺光了。]
[……]
連星茗頭疼:[他們就這樣在後麵這樣看著嗎,能不能來個人打斷我啊。]
他表麵上看起來是在剖腹找屍體碎塊,可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時間過去這麼久,不可能找得到碎塊。他自己心裡也清楚,當年做下此舉,更多的是在發泄心中的悲慟與怒火。
這都是於事無補的。
從天黑殺到了天明,本乾淨的衣袍再一次染上了血汙。連星茗的心情愈發沉重,他並不是一個弑殺之人,既然已經知曉於事無補,知曉事情的結果,身體越不受控製地去屠戮,他的心尖就越刺痛,越覺得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鮮血麻木了心魂,初升的太陽卻璀璨。
他悄悄聽後麵的聲響。
修士們各個呆若木雞,彆說上來打斷他了,這些人連靠近都不敢靠近他。一方麵,在他們眼中,搖光仙尊此時心情必定極度糟糕,這個時候上去攀談那不是在找死嗎?
另一方麵,從小就聽搖光仙尊風華絕代,如今見到真人隻覺得傳說還是過於謙遜了,此等美貌氣度,讓他們自慚形愧根本不敢靠近。
“現在隻有連曙這件事能夠與話本對得上號,其他事情都不能確定。”有修士小聲道:“我認為此書最離奇的地方還不在劇情,而是在感情——這第四部竟然是寫少仙長的!”
這可是一個絕世冷門到冰窟窿裡的姻緣線啊!
在此話本問世之前,從來沒有人懷疑過搖光仙尊與少仙長,這兩位大佬之間會有什麼糾纏。
如果說連曙一事讓他們對話本的真實程度信了三成,那麼搖光仙尊與少仙長曾經互許芳心這種離譜猜測,則是讓他們瞬間抱有七成懷疑!
為什麼?
因為這兩人沒有任何過往事跡流傳下來,許多人甚至都覺得他們雖在同一門派中為師兄師弟,卻也有可能不太熟。
大約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降落在連星茗的眼睫上時,天際有一道磅礴的劍光劃過,劍氣所過之地,掀起陣陣駭人的音爆之聲。
肉眼可見修為有多高深。
搖光仙尊的傳承,自然會引來許多平日裡見不到的大人物,眾人也不覺得驚奇,一邊抬頭心中暗暗猜測這
是哪位大人物。一邊還繼續談論方才的話題,“再往後看看吧,若能有其他事情與話本內容對上號,才真值得咱們去探尋。()”
說得倒輕鬆,如何能夠對得上號?霧陣開啟的時機不巧,現在佛狸都滅國了,後來發生的事情咱們也隻能是艱難從中尋一些模棱兩可的蛛絲馬跡了。▁()”
“既然模棱兩可,就很難確認啊。”
突然間,蕭柳開口道:“若少仙長是真心欽慕搖光仙尊呢?”
“……”
眾人紛紛回頭看他,遲疑一瞬。
此書最脫離人們認知的兩部分,分彆是大燕背刺、以及少仙長。大燕背刺必定是無法去確認了,可若少仙長真如話本內所描述的那樣與搖光仙尊曾有一段情,那此書真實程度直線飆升!
正遲疑時,劍光落到了他們的身前百米處,明明劃破天際時聲勢浩大,落地時卻猛地收斂了通身清寒劍意,順勢將劍也收了回去。
不讓劍身靠近搖光仙尊。
若是放在平時,大家一定會對此等修為強大,隻是存在便帶給人一種巨大壓迫感之人多看數眼。可眾人方才全都被蕭柳那句話給問著了,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時候一聲野獸的嘶鳴聲突然間暴起,聲聲宛若泣血,漫天薄雪紛紛揚揚落下,染在雪峰、染在樹梢,染在那雙染血的眉宇之間,連星茗回過眸時麵無表情,漂亮的桃花眼輕輕眨了眨。
對上視線時微愣,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唇角突然輕輕勾了一瞬。
“……”唰唰——
本還在激烈談論著的眾人陡然間一靜,直到這個時候才後知後覺發現不對勁,紛紛驚愕看向了百米之外那個身著白色仙袍的修長背影。
是蓬萊仙島的服飾。
是霧陣中的幻身?
還是同他們一樣進來觀摩的傳承人?
眾人猶疑不定。
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看見搖光仙尊有表情,一顰一笑美如畫卷,在寂靜的雪林中尤為清晰。那隻尖嘯的野獸停止尖利的呼鳴,雪片在他們周圍聚攏又散開,沾上了枯黃的枝條。
從蓬萊仙島趕到公宕山,日夜兼程也至少需要兩日的時間,可兩日時間也不知道怎地被壓縮成一日,因此這位身著白衣的青年氣息粗重,身後的墨發也染上了霜雪,變得有些淩亂。
他上前數步,隨著他的靠近,大家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視線焦灼在他們二人的身上,緊張難耐。生怕他上前的這幾步路會刺激到此時情緒極其不穩定的搖光仙尊,又怕看到下一秒鐘血光四濺。
這時候,終於有人認出來他身上的服飾,訝異叫出了聲音:“是少仙長!”
一言出,眾人霎時間一驚。
方才還在他們口中被頻繁提及、道了數聲“不熟、絕無可能”的人,轉瞬就出現在了眼前,大家均有種時空混亂的顛倒感。
曆史書上有寫過,搖光仙尊血洗婚禮的那一天,紅衣墨發一戰成名,舉世皆驚。
仙門百家問責蓬萊仙島,原本應該由監管修仙界的少仙長出來應對此事,可曆史書寫得明明白白,此時的少仙長犯了個連曆史書都沒有詳細寫的大戒,被施加束縛咒,束縛在了蓬萊仙島之中,一步都不能踏出。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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