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1 / 2)

連星茗沒有回答,隻是下意識視線偏了一瞬,看了眼宿南燭。

裴子燁的動作幅度比他要大許多,抱著長虹雙臂交叉於身前,立即衝宿南燭努了努下巴。

“全是他乾的。”

連星茗轉眼看向裴子燁。

“……”裴子燁與他對視時嘴角微抽了下,抬手摸了摸後頸,麵露尷尬。

他脖子上的掐痕是裴子燁的手筆,但這是連星茗自己要求的,此事能夠解釋,不知裴子燁為何要一股腦全部賴到了宿南燭的頭上。

正當連星茗感到茫然之時,傅寄秋一言不發轉過身,垂下手掌時緘默撤去了渾身靈力。

走到宿南燭的身前。

單手提起他的衣領將他的上半身提至懸空,麵色冷僵另一隻手攥成拳頭重重揮下。

砰!一聲巨大的悶響。

“……”空氣刹那間死寂。

血濺而出,猩紅飛掠。

仿佛後知後覺一般,四麵八方這才響起詫異的驚呼之聲,連星茗心裡的茫然迅速轉化為呆滯,他驚到身體突然間都無法動彈了。

砰——

又是一聲悶響,尖銳劃破空氣。

宿南燭顯然還清醒著,劇痛之餘沉著眼嗬斥道:“傅……”話都沒能說出口,他剛要後撐牆體站起身來,臉龐再一次被打偏過去,踉蹌一步之後,眼底浮現出惱火與屈辱。

修士鬥法從來都隻用靈力,本命劍、本命琴,講究的一擊斃命。撤去護體靈力選用這樣的方式,可見傅寄秋此時有多盛怒。

連星茗呆呆下唇微啟,從他的視角看,隻能看見宿南燭一開始還嘗試著要站起來,但在劍修暴怒之際的力量威逼之下,他還是踉蹌跌進了倒塌的宮牆之中。

傅寄秋一手攥緊他的衣領,身體前傾一拳接著一拳砸下,沸沸揚揚的灰塵奮起。

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

冷風刮過宮道,肅殺之氣鋪麵而來。

有小石子落到地麵。

咚!咚咚!

與連星茗此時如同擂鼓般的心跳聲趨於一致。傅寄秋身形高大,每一次在他的麵前都會有意去放低身段,許多時候都會俯低身形彎唇認真傾聽他說話,同他說話時聲調也是輕柔的、低柔的,此時揮拳時動作乾脆利落,手臂肌肉線條流暢,若隱若現於白色的森涼法袍之中,帶給人一種不可撼動的恐怖力量感,宛若摧枯拉朽。

連星茗有些被嚇到,他從來沒有看過傅寄秋這般失控過,想要上前時腿腳一軟。胳膊肘瞬間被人拉著抬起,連星茗轉眼一看,就看見裴子燁緊盯著那邊,表情看起來完全不意外。

甚至還嗤笑了一聲,頗有些幸災樂禍。

“……”

四麵八方都傳來嗡嗡交談聲。

好像全場隻有他一人覺得頗為意外。

“我果然是祖墳冒青煙了。”世子害怕地抱緊自己,夜深有涼風拂麵,他惶恐之際都覺得這涼風是一

道迎麵襲來的拳風,吹得他臉都痛。

他甚至都不敢想如何換成是他會怎麼樣,隻怕一拳頭下來他就直接去見大燕列祖列宗了。

蕭柳伸長腦袋緊張道:“你看得清搖光仙尊現在的表情嗎,我看不清楚。”

世子啞然轉頭,“你要看清他乾嘛。”

蕭柳說:“這不就是一個判斷仙尊到底心悅於誰的好時機嗎?”

世子心道你瘋了,這種時候誰還會去想這種事情啊!可他轉頭一看,宮殿上的修士們滿臉震驚與呆滯,眼底深處還有溢滿了的驚奇——

“這、這是怎麼回事?!”

“稍安勿躁,我來理一下,所以剛剛是宿道聖要親吻搖光仙尊,被傅仙長教訓了嗎?”

“傅仙長為何……呃,如此盛怒。”

“應該不止是親吻,還因為搖光仙尊身上的傷吧?仙尊僅僅一個幻身就造就了如此修羅場麵,真不愧是傳說中攪亂風雲的人物!”

眾人看著都瑟瑟發抖,一邊恐懼於下方窒息般的力量壓迫感,一邊又激動於自己今日能夠見證這種場麵,出去都能跟人炫耀一輩子。

他們不禁將眼睛瞪得更大,麵麵相覷著彼此交換一個瞠目結舌的眼神,感歎一聲“刺激”後繼續縮著腦袋偷偷往下看。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師兄。”

傅寄秋再一次聽見聲音時,是這一聲近在耳畔小心翼翼的喊聲,他保持著揚拳的姿勢,手肘高於手臂,拳頭下沉在肩膀側麵的空中。

有血濺到了他的側臉上,順著眉骨緩緩流下,僵住動作時呼吸聲比平時粗重許多。

連星茗蹲在他的身邊,抱緊他抬起的手臂,見他停下來了,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

方才都喊了很多聲了。

直到自己抱上去才停下來。

連星茗又試探性地移了下手掌,順著傅寄秋的手臂往下遊走,一直移動到後者緊緊攥起來的拳頭上。他甚至都能撫摸到其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根根分明——傅寄秋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情緒,背對著月光被籠罩在陰影之中,清寒俊俏的眉眼罩上一層肅殺的冬日濕霜,停滯了數秒鐘才回過神般偏了偏下顎,寸寸移眸看過來。

連星茗與傅寄秋對視,小聲說:“我……你停手吧。”說著,他不著痕跡看了眼四周。

“人很多。”他要喘不上氣了。

這讓他忍不住想起當初在鬼門關前自刎之時,當時也是人很多。再開口時麵上隱隱現出焦慮,尾音都在顫,“我想去沒有人的地方。”

傅寄秋轉眼,黑瞳直勾勾盯了宿南燭片刻,還是收回目光站起了身。

伸手攬著連星茗的腰踏上絳河,暴戾劍光平地而起,猝然間衝上天際。

連星茗趴在他的懷中,嗅到了高山雪般的清冽寒香,這其中又混著濃鬱的血腥味。腰間捆住他的手臂將他按得很緊,幾乎要珍視按進胸膛之中,可是這力道又好像正在被其主人十分艱難地克製,保持一個微妙的、不會傷

到他的程度。

各處宮殿上都有浮起來的劍光,這種時候竟然還有修士妄圖想要跟上來。傅寄秋頭也不回向後一揮手,一股磅礴的靈力順著他的指尖掠出,嘭嘭嘭——

後方頓時被靈力掀到人仰馬翻,撲簌簌如流星般從半空中墜落,各處都響起大叫聲。

待他們落穩身形之後,再抬頭看時哪裡還能看到連星茗與傅寄秋兩人的身影啊。

夜空一望無際,隻有月與星朦朧點綴。

“宿道聖和裴劍尊都沒走!”有修士驚奇拉了拉身旁人的手臂,“他們不追上去嗎?”

唰唰——

視線全部凝聚過來。

宿南燭眉頭緊皺抬起左手,按住右手臂向上一挪,“哢擦”一聲脆響,脫臼的手臂重新接上。他掩唇重咳數聲,又吞服整瓶靈丹。

調養生息。

傅寄秋快瘋了,他很早就知道。

他自己也深受心魔困擾,但是還沒有到墮為魔修的程度,這位可是在許多年前就墮為魔修了。魔修失控起來六親不認,根本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方才他都做好被傅寄秋直接打出霧陣的準備——那他就再搶奪遺物,再進來罷了。

可傅寄秋卻被連星茗叫停了。

魔修失控時竟能被叫停,真是世間罕有。

宿南燭對於傅寄秋如何能克製住並不感興趣,不過讓傅寄秋將連星茗帶走,總好過讓裴子燁將其帶走好。

大不了,下個場景能再看見連星茗。

“你為什麼想要殺連搖光?”宿南燭撐著地麵搖晃站起身,警惕攔在裴子燁身前。

裴子燁本就沒想追上去。

他巴不得讓傅寄秋趕緊把人帶走。連星茗現在太想出霧陣了,居然擯棄前嫌,直接求助到了他的頭上,說實在的,裴子燁都覺得有點兒受寵若驚,不過由此也能看出連星茗有多焦慮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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