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2 / 2)

反正他下不了手。

那就交給傅寄秋下手吧。

想到這裡,裴子燁手腕一扭攥緊長虹,道:“你問我為什麼想要殺了他?”頓了頓,話有深意嗤笑道:“病癆子,你問這個問題之前,不如先動動你那進了水的腦子——你可是正在‘殺死’他啊。”

“……”

宿南燭麵無表情站在原地,半張臉都染著汙血,聞言皺眉歪了歪頭。

此話何意?

***

嘀嗒。

一滴血順著傅寄秋的麵頰流下,滴在了連星茗的鼻尖上,連星茗想要抬手擦掉血,不經意間胳膊肘撞到了傅寄秋的手臂,硬邦邦的。

“……”他抬睫看了眼,視線相接又抿唇迅速垂下眼簾,麵色微白竭力忍住顫抖。

上方呼吸聲微滯,空出一隻手掌輕輕撫弄他的後脖頸,指腹處的薄繭刮蹭過後頸細嫩的皮膚,似在小心安撫他的情緒。

“身上有沒有哪裡疼。”傅寄秋軟下聲問。

這一聲詢問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凝滯氣氛,連星茗抬眼看他,

小聲說:“你手疼不疼啊。”

傅寄秋道:“不疼。”

他握緊連星茗的腰將其往上帶了帶,掌心按在後者的後腦勺上,指尖穿進墨發間隙,頓了幾秒鐘垂下眼簾用手指輕柔梳理被風吹亂的長發。

與方才揮拳時的凶巴巴,判若兩人。

連星茗想起方才看見的那一幕幕,都有點不敢跟他說話,努力當一隻存在感微弱的小鵪鶉。

傅寄秋看他幾秒鐘,問:“你在怕我?”

“沒有的哈。”連星茗非常有禮貌地默默往下縮,此地無銀三百兩道:“我沒有怕你對我揮拳,我也沒有腦補我是宿南燭能怎麼躲。”

“……”

寂靜兩秒鐘,頭頂突然間傳來一聲驚異的笑。連星茗茫然抬頭一看,就看見傅寄秋偏眸看向旁側,眼角微微彎下,又轉過臉忍俊不禁說:“你忘了我們有一次下山曆練的事情?”

“什麼?”

傅寄秋給了個提示:“渡江。”

連星茗偏頭想了想,明白他說的是哪件事了,頓感心虛。

以前在蓬萊仙島的時候,他與傅寄秋有一次出行曆練,兩人都修為尚淺中了毒獸的毒。毒獸一般來說並不致命,隻會帶給中毒者各種各樣的困境,例如情毒、渾身瘙癢,亦或是昏睡十日。

那一次他們中的毒,會讓他們心境起伏,簡單來說就是看什麼都不順眼,看什麼都要暴躁。

原本兩人都是好商好量、情緒十分穩定的人,因此一路都像沒事人一般來到了江河邊,要渡江將救下來的百姓送到河對岸。

結果臨出發前船壞了,又租不到新船。

煩躁得很。

百姓們都勸說再等幾日不妨事,傅寄秋也在積極聯係租賃船隻的商人,連星茗卻突然爆發了,提起琴將損壞的船隻轟了個稀爛。

傅寄秋想要攔他,結果被連星茗紅著眼眶,端起琴重重砸了頭。

法琴砸頭,簡直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砸的還是位劍修,聽著就更新奇了。

百姓都看呆了,安靜如雞,一臉剛出虎穴又入狼窩的驚恐狀,生怕這兩位小仙人一言不合打起來。結果傅寄秋隻是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間流下的血,看向麵色僵硬的連星茗,道了聲:“彆打臉,師父看見了要問這傷是怎麼來的。”

後續就是傅寄秋掏錢賠船,年少時不懂事的連星茗清醒之後羞愧給他換了十幾天的藥,買了糖葫蘆試圖當封口費,還賄賂他,撒嬌貼貼讓他千萬彆在蓬萊仙島裡提及此事。

意識回籠,連星茗用拇指與食指捏出一小段距離,道:“你當時額頭上的口子有這麼大,我都怕你會不會留下疤痕。”

傅寄秋捏住他的手指,歎氣說:“我得擔心你日後再對我動手。”

“怎麼可能!你在想什麼啊。”連星茗疑惑搖頭道:“當時是中了毒獸的毒,怎麼可能會再對你動手。”

傅寄秋將他輕柔按入懷中,抬手支出結界擋住迎麵而來的冷風,感知到懷中

的溫熱時才心中稍安。

是啊,你在想什麼。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傷人的想法。

怎可能會對你動手。

……

……

兩人很快落在一處林園前。

本來一路禦劍而行,同傅寄秋交談幾句後,連星茗已經稍稍恢複了平靜。但一落地就聽見遠處傳來數聲爆破聲,落到皇宮內部,周遭的遇蛇尖叫聲與求饒聲更清晰,因此他剛被傅寄秋放到了開放式走廊的邊上坐著,就立即彈了起來。

他心事重重在走廊上來回走動。

傅寄秋站在原地未動,眼神一直追隨著他的身形。

連星茗看似在焦慮地來回走動,實則也正在焦慮地同係統交談。

係統叫道:[彆走了,我眼睛都要晃瞎了。]

在係統的數據庫裡,有一項關於“恐懼”的剖析,都說恐懼的第一步是瘋了般想要逃跑,第二步是焦慮,第三步則是麻木等待摧毀。

係統也算是在連星茗這兒看見了實際操作,它又道:[原本是我急著想要出去曬太陽,現在感覺你比我都急。]

連星茗:[桃花山不能再待了,還能往哪裡跑?]

[桃花山已經夠偏僻了,鳥不拉屎的地方。你要是還想再偏僻,你得去山溝溝裡了,到時候你買個東西都很不方便,生活質量很差的。]係統安慰道:[宿南燭隻當你是個幻身,他又沒認出你,就算他認出你來了……]

[如何?]

這兩人性格是真的很互衝,一個一點兒傷害也受不得,一個以傷害樂此不疲。

係統想象了一下,乾巴巴道:[呃,你還是趕緊換個地方吧。我可不想咱倆辛辛苦苦搞三年任務,任務都完成了你啪一下子尋死了。]

[……不會的。]

這些都是後話,現在最緊要的事情還是想辦法出霧陣。他現在的焦慮不僅僅是對當下的焦慮,更多的還是對於未來——

已經有過一次噩夢在霧陣中重現的先例了,若是連雲城的景象也再一次重現,連星茗隻是想一想,都覺得自己仿佛一隻腳踏在了懸崖邊上,低頭看時小石子從腳邊倏然墜落。

下落無聲,旋即天旋地轉要一頭栽下。

他在這裡麵是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

係統道:[其實你可以……]

它話還沒有說完,連星茗就像是若有所感一般,轉回頭看著傅寄秋那邊。

更準確地說,是看著傅寄秋手中的絳河。

他緩步走了過去,麵色微白站在傅寄秋的麵前,若有所思看著絳河。

一看就是長達一分鐘。

“……”麵前死寂,連呼吸聲都無。

握緊絳河的那隻手掌僵立不動,仿佛被冰凍在空氣當中,指節上甚至還有方才為連星茗揮拳時留下的擦傷,猩紅刺目。

指節悄無聲息向後移了移,似在顫。

係統的聲音傳來。

[問問你師兄願不願意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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