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你在看嗎?
他心裡想著。
慶安的聲音傳來,“能再給我一點嗎?”
連星茗收回視線,道:“不能。”
隻能分享一點點,多了他也舍不得。
待他將香囊好生收好後,慶安問:“既然你不是子燁皇兄,你又有其他事情做,那你為什麼還要送我回去?”
連星茗瞥她一眼,道:“因為我是小笨蛋。”
慶安直接笑出聲。
連星茗歎氣道:“好吧。因為你封號和我姐姐名字很像,你聲音與我弟弟也很像。但相處之後才發現,你和我弟弟完全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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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乖。”連星茗抬步往前走,聲音淡淡的,“我與他一起為我姐姐送葬時……我當時心情很糟糕,他一同我說話,我就讓他去睡覺。就這樣他在棺材上睡了三天,除了吃就是睡,醒了之後來找我聊天,我又讓他去睡覺。”
想到這裡,連星茗搖了搖頭道:“他是我見過最乖的小孩,就是因為太聽我的話了,才會……算了,這些事情也不想多提了。”
慶安感覺出來他情緒低落,緊巴巴跟了上去,貼心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轉而說:“你是子燁皇兄的朋友嗎?”
“不是。”
“那我們可以交朋友嗎?”
“……”
連星茗轉眼看她,道:“不行。”
慶安一下子蹦起來,緊張問道:“為什麼不行?”
連星茗看到她這個模樣,方才的鬱氣一掃而空,好笑道:“我不和小朋友交朋友。我隻和與我年齡差不多的人交朋友。”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你問題好多啊。”
慶安雙手合十衝他拜拜,哀求道:“可是我喜歡你,我想和你交朋友,我在宮裡都沒有朋友。”
連星茗一時無言。
係統大笑道:[哈哈哈這是個活的社交恐怖分子,今天頭一回見識到了。我就是說你討小孩喜歡吧。]
慶安又道:“我能幫你很多的,你和我交朋友有很多好處,我的東西也可以分給你。”
連星茗笑道:“你要分給我爛了一半的酸杏子嗎?”
慶安搖頭道:“你不會的東西我都會,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也都知道。”
連星茗挑眉,“真的假的?”
當然是假的。
但慶安為了交到這個香噴噴的哥哥當朋友,硬著頭皮點頭道:“真的!不信你問。”
連星茗立即想要問她天上的星星有多少顆,轉念又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刁難人,慶安是個小孩,他沒有必要去故意刁難一個小孩。
轉眼時看見慶安臉上的期待,他心神微動問:“你晚上會做噩夢嗎?”
“會啊。”慶安答。
連星茗好奇問:“那你做噩夢之後怎麼辦?我做噩夢之後就不敢繼續睡覺了。”
慶安想了想,非常誠心誠意地與他分享經驗,道:“這個我有很多辦法。”
“什麼辦法?”
“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把外袍反著穿在身上,在後麵係上,然後找塊手帕將臉蓋住……”不等她說完,連星茗就加快腳步往前走,頭疼道:“我就不該問你。”
慶安笑著追上他,“真的有這種辦法可以遏製夢魘,因為你呼吸不上來,你就會做那種上吊的夢,不會再做其他噩夢了!”
她道:“你再問問
() 我,你再問一下嘛,我給你說說其他辦法,特彆有用。”
***
傅寄秋一路趕回皇宮,禦劍降落在結界前,沉默了足足十幾秒鐘。
他走近結界。
裡麵有一片被撕下來的衣角,應當是墊在石頭上書寫的緣故,字跡十分不工整,歪七八扭的,勉勉強強能認出寫的是什麼字。
他看了一眼“公主”上的箭頭,指向“四歲”。
視線往下。
“抱歉”二字上畫了一個粗粗的黑圈,旁邊畫了兩個大頭人,一個抱劍站著,另一個抱著他的大腿,臉上留著瀑布般的寬大墨淚,左眼是大於號右眼是小於號,似在磕頭又似在撒嬌。
再往右看,“師兄”二字下也有個小小的箭頭。指向一顆歪歪的小愛心,還是沾血畫出來的,紅彤彤的,在黑墨中看起來特彆亮眼。
總之短短一行字有很多可可愛愛的小細節。
傅寄秋一時無言,半晌失笑。
他抬起手小心珍惜蹭了蹭那顆小愛心,稍不留神將紅心暈開了些,麵色微變不再碰,轉而將這片衣角妥善疊好放入懷中,和藥瓶放在一起。
連星茗讓傅寄秋在這裡等他,想也知道傅寄秋不可能乖乖地等。方才出宮時他在連星茗的身上下了追蹤咒,眼下跟隨追蹤咒的方向尋去。
想找到連星茗並不難。
他根本就沒有走遠,應當是在附近兜兜轉轉許多圈,繞來繞去都是在同一片區域繞。
傅寄秋很遠就能看見連星茗在路上往前疾走,他後麵還跟著一位個子矮矮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應當就是那個“四歲”。
正欲上前,他的腳步突然間止住。
恍惚地落到了宮殿頂上。
下方。
微雨連綿,宮道潮濕。
皇宮蛇潮頻出,地麵散落了許多被人拋下的物件。慶安不知道從哪裡撿了一把油紙傘——這原本是連星茗撿來給她充當盲杖用的,結果慶安轉頭就打開了油紙傘,非要給他打傘。
連星茗一路往前跑躲她,“我不打傘。”
慶安嘰嘰喳喳,“為何?”
連星茗道:“你將手舉到最高,傘邊也隻不過到我的臉,你已經戳到我臉好幾次了——啊!你又戳到了!”他明明有靈力傍身,想要跑遠其實很輕鬆,但他還是沒有用靈力,一邊跑一邊笑著回頭:“你看不見你就自己打傘,不要給我打傘。啊,我知道了,你是想我和你一起變成小瞎子!”微雨打濕了他的墨發與顫動眼睫,在身體隨著跑動微微揚起之時,一滴雨水從他的發絲末端甩出,從漂亮的桃花眼邊上掠過。
眸中像點綴了星星,帶著光亮。
眼角也彎下,臉上的笑容肆意暢快,像極了回到最意氣風發的少年時。
傅寄秋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過連星茗笑得這般暢快了,陰霾短暫地消失,焦慮也不再現——這一刻仿佛都要在他的眸中靜止,被珍藏。
他提起腳步,踏在上方的瓦片上。
落腳無聲。
靜悄悄地跟著,也彎起了唇。
慶安追不上連星茗,停下道:“那哥哥你給我打傘。()”
連星茗哈哈笑道:我為何要給你打傘,我都沒有給我師兄打過傘,我也沒給我姐姐、弟弟打過傘,你給我一個理由。□()_[(()”
“下雨了。”
慶安說:“要打傘。”
下雨了,要打傘。
受傷了,要治愈。
連星茗凝神看她片刻,接受了這個理由,順勢接過油紙傘,剛撐開遮在慶安的頭上,慶安就絮絮叨叨說:“方才是我分享給你的第十七種辦法,現在是第十八種,你晚上睡覺的時候……”
連星茗嘴角微抽將傘偏開,雨水落到他們兩人的頭上,從鼻梁滑下,十分涼爽。慶安沒說話了,連星茗才重新給她打傘。
慶安繼續嘮叨道:“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哥哥你彆跑!這個辦法真的很有效果,我親身嘗試過,你晚上睡覺前吃很多你最不喜歡吃的東西——就是你剛剛說的馬奶糖糕。”
“我沒有說過我不喜歡吃。”連星茗將傘塞給她,哀嚎著雙手捂住耳朵疾步往前走。
慶安小跑跟上,誠心又認真分享道:“任何東西吃很多,晚上都會睡不著覺,不喜歡的東西吃下去更睡不著了,這樣你就不會做噩夢了。”
“救命,你寢宮到底在哪兒啊——”
“還有第十九種辦法,你和彆人一起睡,你剛剛不是說你和你師兄一起睡嗎?你一做噩夢就讓他叫醒你,一做就叫醒,把夢魘打斷。”
“我師兄難道不需要睡覺的嗎?”連星茗剛說完,就看見慶安胡亂伸手在前麵摸,執意要給他打傘。他好笑又一次接過傘,替慶安遮雨,道:“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你是小笨蛋。”
慶安伸手想要牽住他,“你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你也是小笨蛋!”
連星茗故意不給她牽手,看她急得團團轉。
又單手舉著傘遮在她頭頂,人在傘外淋微雨,偏眸時笑得開懷。
就像係統說過的那樣,被雨淋濕的貓貓支起了一片樹葉,給一隻更可憐的小螞蟻擋雨。連星茗之前是因為曙曙才想送這個小女孩回家,現在卻並不是在為聲音像連曙的小女孩撐傘。
他在為慶安撐傘。
為那個不敢吃馬奶糖糕、不敢做噩夢,不敢看見連雲城,無顏麵對曙曙的自己撐傘。
撐著傘,去找回家的路。
在他們笑鬨著跑過一條長長的宮道時,傅寄秋也靜悄悄躍上了前麵一座宮殿的屋頂。
抬手時不著痕跡在高空支起一道看不見的結界,替連星茗擋住了微雨。
又無聲垂睫看著,唇角不自覺彎起。
月光傾撒而下,溫柔了他的眉眼。
他希望連星茗可以得到拯救。
漫長的人生旅途總會遇見形形色色的人,可能是失意時陌生人的一句擔憂問詢,可能是落難時被交情不深的人伸手拉了一把,驀然回首時才發現有許多善意正包裹著一個破碎的靈魂。
也可能……是霧陣中的一個敵國舊影。
即便最終能夠拯救連星茗的人不是他,他也希望在這場漫長的旅途走到儘頭之時,這位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珍視愛護的小琴修,有朝一日能夠與過去和解,嘗試著去珍愛自己。
大雨滂沱而下。
他希望連星茗能夠在暴雨之後——
得到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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