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1 / 2)

連星茗耳後根猛地一燙,幾乎有點兒不敢與傅寄秋對視,慌忙垂下眼簾盯著他們中間的紅繡球。“入洞房”這個簡簡單單的字,足以讓他這種沒有開過鮮的稚兒胡思亂想腦補許多。

他又小心翼翼抬頭看了一眼。

傅寄秋依舊在看著他,輪廓俊朗分明,身形一動不動,視線柔和溫情,眸中那點金紅卻直勾勾的漫著濃鬱魔氣,一點兒、一點兒墜入地麵緩緩包裹住他的雪白腳踝——又悄無聲息地收緊。

像是能夠當場將他生吞活剝了去。

鞭炮與嗩呐聲依舊在響,附近吵吵嚷嚷的,方才他們的對話似乎能夠被嘈雜的聲音掩蓋下去。但是連星茗總有種錯覺,或許會有人耳力超群,能夠聽到他們的話,他心裡頭七上八下,嘴上也先發製人羞惱道:“你小點聲呀!”

傅寄秋失笑,似乎有些冤枉。不過也妥協將聲音壓得更低,“我已經很小聲了。”

連星茗看他一眼,低下頭抿唇笑,不依不饒道:“你要再小聲一點。”

係統突然間長長歎了一口氣,[唉!]

[怎麼了?]

[你還問我怎麼了,我看你好像也挺開心的。]係統道:[我可提醒你了啊,拜完堂就是入洞房,那什麼,很痛的。]

連星茗遲疑問:[……有多痛?]

係統道:[能痛哭你,痛到你大哭求饒,巨踏馬的痛。]

[啊……]

連星茗心中疑惑,語出驚人:[你試過?]

係統怒叫一聲,直接罵出聲:[沒有!沒有!我學富五車不行嗎?理論知識強!]

[……]

係統繼續道:[還有,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入洞房就是最後一禮。禮成之後,你師兄就徹徹底底被心魔給吞噬了,到時候你就算是想勸都勸不住了,你也攔不住他。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連星茗心道:[聽明白了。]

係統有些懷疑,[你真聽明白了?]

[嗯。]

心魔為傅寄秋設下的最後一局,便是以連星茗本人作為誘餌。

也就是“入洞房”,連星茗絕對要把持住。

心魔既因他而生,便也應由他來破。

連星茗深吸一口氣,堅定道:[你放下一百個心,我一定能夠把持得住!]

係統“噗”一聲噴出來,道:[光你把持得住有什麼用?你根本就拗不過你師兄啊,重點是看你師兄能不能把持得住。]

連星茗:[可我又不是師兄,我如何能夠代替他去把持這種事情。]

[所以你得趕在入洞房前嘗試,看看能不能在拜堂時就將他喚醒。事不成,那就隻能洞房時再嘗試,事要是再不成,那你師兄就完了,到時候倒黴的是這附近所有的修士,死傷一片都是輕的,當然了首當其衝的還是你。]

[嗯?]

[你想被鎖一輩子嘛。]

後背一股子寒意直直竄了上來

,激起一片戰栗的雞皮疙瘩。還不等連星茗回應,喜娘的催促聲傳來:“新人要拜堂啦!”()

連星茗順著喜娘的牽引,同傅寄秋各自持紅綢兩端,同時轉向了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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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晴朗,萬裡無雲。

他直到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修士們作為“賓客”,全都已經坐在了園林中的露天宴席之中。桌椅擺放規規整整,有些年紀尚小的修士正歪著身形麵朝桌角,眯著眼睛在困惑打量著什麼。

細看。

才發現綿延成片的桌椅四角,俱黏貼上了軟布,粘的牢靠,修士拽都拽不下來。除此之外,賓客們所用的碗筷,也都是鐵製、銀製等,並無陶瓷、水晶或琉璃這種易碎物品。

整個親禮宴席,居然無一件尖銳物品。

連星茗突然間想起來慶安曾經說給他聽的那個故事——帝王少年時與青梅相知,江山穩定後才敢將心愛的姑娘迎入宮中。卻不想一朝喪子之痛,令姑娘痛徹心扉,要尋死覓活。帝王恐慌之餘將宮殿裡所有的尖銳物品收起,桌角包上軟布,牆麵上也黏貼整牆的軟布。

百般阻撓,最終依舊紅顏薄命。

到底如何才能攔得住一個想死的人?

連星茗啞然偏眸看向傅寄秋——師兄的潛意識裡,難道一直怕他會自儘嗎?

是因為絳河?

是因為他曾經拿著絳河自儘!

初聽慶安提及這個故事時,連星茗心裡想的全都是“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戰爭結束之後,燕王妃才會被燕王卸磨殺驢。當時慶安還說他的重點錯了,這個故事的主人公並不是燕王妃。

直到現在,連星茗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慶安當時為何要急切催促他去說清楚。

直到現在。

他才經由切身體會,尋到了真正的重點。

“一拜天地!”喜娘喜氣洋洋叫道,同一時間,嗩呐聲陡然變大,滿地魔氣猝然間悠悠蕩蕩揚起,將春日的柳絮一並揚到了空中。

傅寄秋拱手正要衝南方拜下,又頓住,看向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連星茗,“你……”

連星茗緊緊抿著唇,一幅焦急想要開口說什麼,卻不知道該怎麼說的模樣。

傅寄秋問:“你不開心?”

“我……我開心!”連星茗牽唇笑了笑,雙手交疊於身前,隨著嗩呐的聲音彎下腰。

傅寄秋靜一秒,與他一同彎下了腰。

連星茗心神不寧直起身,抬眼時微微愣住。

南邊。

宿南燭坐在賓客之中,自斟自飲,視線並沒有看著連星茗。似乎覺得這是心魔,看兩眼過把眼癮就不必再看,眼下還有“仙身”這種更能占據他心神的東西——他一直陰冷看著傅寄秋的方向,舉手飲下一杯酒,突然笑了一聲。

他在惡意欣賞傅寄秋瘋魔的模樣,最有可能將仙身搶到手的強大對手,現在正和心魔糾纏不休,做些無用功。

他不免有些幸災樂禍。

“……”

() 連星茗暗暗攥緊紅綢,皺眉時心中不悅。

“星星。”耳畔傳來聲響,連星茗轉頭看過去,就看見傅寄秋正彎唇對著他笑。

“我從未有過其他喜歡的人,”風輕輕揚起傅寄秋身後的墨發。說這些話時,他轉而垂眼緊盯著紅綢,神態顯得專注又認真,似乎又有些忐忑,“當初在蓬萊仙島一起上早課時,你給了我一塊馬奶糖糕。”當時的傅寄秋將馬奶糖糕收起來以後,鬼使神差地,並沒有收回手,於是他與連星茗的食指在桌子下麵,若即若離的觸在了一起。

人聲鼎沸,無人察覺。

當時的連星茗不僅沒有縮手,還悄悄捂住了他的拇指,輕輕蹭了蹭。

這似乎是一個打開洪水開關的暗示。

“你是喜歡我的,”傅寄秋偏眸看了過來,喉結上下動了動,聲音放輕:“對嗎?”

連星茗滿心混沌,恍然看著他的眼睛。某一瞬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心魔操控了,還是發自內心地想說出這個字——

“對。”

傅寄秋長鬆一口氣,眼底變得明亮,眸中那一點異常的金紅色似乎都被壓製住。他繼續道:“你能喜歡我,我很開心。”

連星茗聽到這裡,猛地反應過來——傅寄秋剛剛才問他是不是不開心。

恐是他方才的表情有異。

傅寄秋道:“我會對你好。”說著轉過視線,目不轉睛看著連星茗,認真道:“對你非常好,比任何人都要好許多。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我……”連星茗感覺自己浮到了雲端,指尖與耳根都在微微發麻,要溺死在這溫柔鄉當中。如果不是周邊四溢的魔氣時時刻刻都在提醒他的話,他很可能都要繳械投降了。

心軟,想要滿足傅寄秋。

等等,不能心軟,不能看著禮成。

在他回過神的那一瞬間,喜娘興高采烈大聲:“二拜——”

有人簇擁著寒荷,將其強行架到了兩人身後。連星茗轉過身時,就看見寒荷笑著道:“今日便由我來充作一次長輩,為你二人送上祝福。傅寄秋,你我共事數年,能夠看見你娶得心上人,師叔心裡自然也是開心的。”能夠看出這話並不是寒荷的真心話,因為在她開口說話時,眼底泛著急切又無奈的苦澀,“多的話就不多講了,免得耽誤了吉時。師叔祝你們白首齊眉鴛鴦比翼,青陽啟瑞桃李同心。”

說罷。

她轉眼看向連星茗。

“小搖光。”

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麵了,寒荷若有所感看著連星茗的臉,臉上依舊是笑著的,眼眶卻悄悄的紅了,連說話都隻能斟酌著說:

“是……是師叔無能。”

——師叔對不起你,搶不到你的仙身。

連星茗看出了她的潛台詞,憂心忡忡想要讓她不必難過自責,說自己其實還活著。

他沒能說出口。

喜娘高聲:“二拜高堂!!!”

連星茗牽著紅綢,同傅寄秋一

同朝著寒荷彎下腰。

“要到夫妻對拜了!啊啊啊啊!”世子坐在某處桌邊,滿臉倉惶狂拍蕭柳的手臂,“怎麼辦,怎麼辦,第二禮是不是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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