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官爺說:“我真是服了你。”
右邊官爺道:“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早就和你說過,連雲城沒有什麼兵人鎧甲,我調遣來這兒當差七年,夜夜巡邏,從來沒見過。”
左邊又說:“沒有沒有,
() 道聽途說的事情。真是不長記性。”
塗丙眼睛瞪大(),少胡說八道!
官爺說:怎麼胡說了§()_[((),你又沒親眼見到過。以前是看你年紀小,次次都饒了你,這次真是忍不了了,你再待幾個時辰好好反省,天一亮我倆就將你移交官府。種地考學,這麼小的年紀乾什麼不好,非要來找什麼兵人鎧甲。”
塗丙不服氣:“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是……”
“但是什麼?”
“……”塗丙氣呼呼咬緊下唇,不往下說了。
官爺也算是苦口婆心,說:“彆再在這裡浪費青春,連雲城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麼兵人鎧甲。十幾年前的那次,不過是大家集體夢魘罷了。就連曾經夢魘過的百姓都相信自己隻是夢魘,你這個局外人若是信了,一輩子也就白白耗去了。”
樹蔭下。
連星茗背靠古樹,眼簾微弱顫了瞬。
站在他身側的是傅寄秋,輕聲道:“集體夢魘絕無可能。既然十幾年前有許多人親眼所見,那這兵人鎧甲,就必定存在。”
連星茗舔了舔乾澀的唇,說:“你這是在安慰我,還是真心如此以為。”
傅寄秋頓了數秒,轉眸道:“一月之內,我帶你找到他。”
這話的份量可太重了,連星茗胸膛急促起伏一瞬,眼睛微微睜大了些。傅寄秋既然能說出這種話,必定是心中有定數,他重重一點頭露出笑容,心情相比幾分鐘前好上了太多。
另一邊,相隔三米的樹蔭下,李虛雲一言不發撥弄佛珠,遠遠看著相視而笑的兩人。
裴子燁了然瞧他一眼,譏諷道:“傅寄秋這個人沒底線地偏袒他小師弟。你有嗎。”
李虛雲回神,“施主何意?”
“我是說,萬一兵人鎧甲真是白羿。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想要進連雲城?又為什麼恐懼止步,直到現在都隻敢在護城河外徘徊。”
李虛雲道:“也許連雲城中曾被高人設下法陣,促使邪祟不得入侵。”
“邪祟。”裴子燁搖頭,說:“你這話最好彆在連星茗麵前講,要讓他知道你叫白羿邪祟,他……”裴子燁想象不出連星茗會是怎樣的反應,但絕對不會友善就是了。又說:“白羿的執念如今我們已經知曉,是怨憎會。他恨大燕,也恨這座讓他馬前失蹄的城池,若真讓他暢通無阻進入連雲城,隻怕整座城池的人都要遭殃。即便是為了百姓的安慰考慮,白羿斷不能留。”
李虛雲眉頭一皺,說:“施主此言差矣。白羿將軍生前乃大義……”
裴子燁:“你都說了是生前。死後為虎作倀的一抹執念罷了,真能將他當做本人嗎?也就連星茗念舊情。到時候若是萬不得已打起來,傅寄秋一定會毫無底線偏幫連星茗,你呢?”
李虛雲牽唇道:“你是在問小僧,還是自問。”
裴子燁抱劍,頭痛說:“煩死了,怎麼就攤上這種兩難的事兒……不管了!他連星茗站親我就偏站理,白羿敢瞎搞,我的劍可不認。”
() 李虛雲道:“可是你連‘邪祟’一字都不敢在連施主麵前說。真到那種不得已的情況,你敢在他麵前對白羿將軍拔劍相向麼?()”
……?[(()”
裴子燁麵色一黑,扶額沒話說了。
兩位官爺說要讓塗丙吃點苦頭,先去其他獵坑瞧瞧,晃一圈後再回來拎人。還說要將塗丙移交官府,移交官府可不得了,因此連星茗等人再次出現時,塗丙整個人都乖巧了不少。
裴子燁涼涼道:“這就是個無用之人,已經在他身上浪費夠多的時間,彆管他了。天明之後我們再去問問本地人,問一下十幾年前許多人目睹的那場夢魘,究竟是怎麼回事。”
連星茗說:“走吧。”
塗丙手舞足蹈哀嚎:“我有用!”
連星茗也不是真不管他,隻是借著剛剛那話敲打他一番。聞言靠近坑洞說:“你剛才和官兵說你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兵人鎧甲,但是,說到但是你又不說了。後麵的話是什麼?”
塗丙為難站在坑洞裡,焦躁絞著手指。
連星茗退了半步,偏眸衝其他人道:“他無用,我們走吧。”
“誒誒!彆走啊,我說!我全都告訴你們!”塗丙生怕真被扔下,苦著臉道:“我雖沒親眼見過,但是我師父見到過。我和師父說我想帶兵打仗建功立業,可現在是和平盛世,我問師父怎麼做才能獲得軍功。師父說這裡有一個將軍,讓我來見見這位將軍,屆時就能明白了。”
“明白什麼?”
“不知道啊。我師父讓我來,我就來了,反正師父說的肯定沒錯,我見到那兵人鎧甲後一定就知道怎麼才能成為將軍了。”
“……”眾人麵麵相覷。
塗丙顯然對他口中的這位“師父”十分信任,且他說的“將軍”之願,又恰巧印證上之前總打聽傅寄秋與裴子燁一人的本命劍,前後並不矛盾。連星茗覺著這話還是有那麼幾分可信程度的,就繼續問:“所以你眼中的法寶,是你師父植進去的?”
塗丙懵了,“啊?什麼法寶?”
裴子燁將塗丙從坑洞中拎出,按著後者眼睛說:“彆耍花招!你眼睛裡被修士植入了法寶,不然你怎能以凡人之軀,視黑夜猶如白晝。”
塗丙臉上的茫然不似作偽,嚇得直往後縮,“什麼法寶,什麼修士,我真不知道啊。我師父從來沒有和我說過這些,”過了幾秒鐘,他有點兒後知後覺,咂嘴說:“不過我師父確實像神仙,我早就覺得我師父不普通了。”
裴子燁收掌,冷嘲熱諷道:“真是無知小兒。凡人不比修仙者,在凡人的肉眼中植入法寶,勢必會損害凡人。你師父既然自身就是修士,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你這叫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塗丙一改順從之狀,此話像觸及了他的逆鱗,促使他一下子也顧不上害怕了,抬手猛地一推裴子燁,怒道:“你懂個屁啊,瞎揣測什麼呢?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眼神不好不行嗎?我師父心疼我才讓我白天晚上都能看見,我師父做什麼都
() 是對的,不可能害我!”
明明是他推裴子燁,卻猶如撞上銅牆鐵壁,自己往後摔了數步。罵完了才看見裴子燁鐵青的臉色與出鞘的劍,塗丙十分機靈,“呲溜”一下子躲到連星茗身後,伸頭一看。
剛剛裴子燁肯定是想上來揍他一頓的!但一撞上連星茗,就突兀地頓住腳步,將劍壓回劍鞘之中,悶不吭聲地撇過了頭哼了聲。
嘶……
塗丙隻以為連星茗更厲害,打定主意要賴在連星茗身後,說什麼都不挪位置了。
前麵傳來聲音,“他說得不錯,修士以靈力催動法器,你並無靈力,那麼催動法器的便是你眼睛的‘壽命’。長此以往,你會瞎。”不等塗丙氣惱反駁,連星茗笑著繼續:“不過短時間也無礙。興許你師父隻是想知道你在哪兒,才將認主法器交給你,好隨時能夠尋到你。又怕你弄丟,迫不得已才暫且值入你眼中。哦,對了,敢問你師父的名諱是什麼?”
提起這個,塗丙顯得非常自傲。叉腰道:“我師父可不得了,說出來怕嚇死你們!勸你們彆欺負我,我師父可寵我了。”
裴子燁:“囉嗦,到底是誰。”
塗丙昂起下顎,大聲道:“我師父!大名鼎鼎的蓬萊仙島仙尊,裕和是也!”
“…………”一片詭異的安靜。
塗丙困惑看向眾人,“怎麼,你們連裕和仙尊都沒有聽說過嗎?”
漆黑的林子裡寒風陣陣,裴子燁正巧站在連星茗與傅寄秋的對麵,因此能夠將這一人所有的表情儘收眼底。他明顯看見兩人都幾不可聞皺了下眉頭,很快又鬆眉,表情如出一轍的複雜。
裴子燁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這是什麼情況,假徒弟遇到真徒弟了?
裕和仙尊乃上任仙長,即便是裴子燁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都聽聞過這位的固執秉性。
具體的裴子燁其實也不太清楚。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認,
那就是裕和仙尊唯一的兩位徒弟,倆師兄弟都在這裡站著呢,並且和裕和仙尊的關係已經不僅僅能用“差”字一言蔽之了。
何止是差,那是相當的差啊!
“謊話連篇,什麼人都敢攀扯。”
裴子燁皮笑肉不笑:“你是從哪個話本裡見到這個名字的?”
塗丙打心眼裡怵裴子燁,又往連星茗身後縮了縮,小聲嘟囔道:“我騙你做甚,我身上還有蓬萊仙島的信物呢。”
前麵的陰影動了動。
在塗丙的眼中,連星茗比他高出幾厘米,因此回首看過來時,彎曲濃密的眼睫微微低垂,遮擋著半麵瞳孔,使得本甜美秀麗的五官變得有些疏離。靜悄悄看了他幾秒鐘,連星茗說:“你口中的信物,能否借我看一看。”
塗丙與他對視,不知怎麼地就生不出半點兒拒絕的心思,稀裡糊塗就從腰間掏出了一塊白玉令牌。
連星茗接過,垂目端詳片刻。
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沉默將其遞給了傅寄秋。
傅寄秋接過,握著令牌的骨節處用力到隱隱發青。
見到這兩人的表情,李虛雲不撥弄佛珠了,走近道:“施主,借我一觀。”
至此,令牌已經過了三個人的手,裴子燁在一旁抱著手臂,本好整以暇,看著看著就放下手臂站直了身體,嘴唇抽搐不止,震驚道:
“不會吧。”
“令牌確實不假。”傅寄秋轉眼看著塗丙,抬步走近,眼底在黑暗中映著淡漠紅芒。
“怎麼了,你們怎麼都這種表情啊。”塗丙與他對視,後腦勺一陣一陣發毛,下意識退了幾步。立即又想跑到連星茗身後藏著,可剛轉過身體,他就猝不及防對上了連星茗那張好看的臉,後者帶著淺淺的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審視般輕聲道:“你再和我說一遍。你的師父是何年何月何日、幾時幾分幾秒,在這連雲城中見到了那兵人鎧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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