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虛雲低聲問:“可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勁之處?”
傅寄秋道:“白羿尚未離去時,那兩位官兵就已經趕來此地,一直在樹蔭後旁觀。”
李虛雲一驚,“你確定?”
傅寄秋點頭,“聽呼吸聲。他們等白羿離去後,才假裝剛到。”
“那他們看見了白羿。”李虛雲眉頭輕皺,搖頭呢喃:“他們明明看見了白羿,卻假作不知,還指鹿為馬道地上的腳印是虎獸足印。”
頓了頓,李虛雲又歎息道:“看來這連雲城,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如此簡單。”
李虛雲想不通其中奧妙,索性將此事暫且拋於腦後,將目光轉向連星茗。
“施主,你方才可有受傷?”
“……”
“施主?”
等李虛雲問到第三遍時,連星茗才回神,其他人視線都被吸引了過來。
他搖了搖頭說:“沒事。隻是摔了一下。”
傅寄秋偏眸注視著連星茗,道:“不急,明晚再來。”
連星茗點頭,沒回話。
傅寄秋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凝神思索了片刻,到底還是克製住,沒有出聲追問。
事實上。
連星茗一直在與係統交談。
[你在哪?]
係統聲音十分苦逼:[不知道啊,旁邊都是樹,還有河,黑乎乎一片。]
連星茗:[白羿在做什麼。]
[在走路。]
[除了走路呢?]
[他沒乾其他事,他就是一直在走路。沿著護城河從上遊走到下遊,哦,他現在要折返了,估計他要從下遊走回上遊。就像傳言裡那樣,他一直在護城河外徘徊,不敢進城。]
連星茗沉默一瞬,問:[你覺得他認出我了嗎?]
係統也沉默了。
半晌:[我說老實話,我覺得明顯沒認出來。要是知道是你他怎麼可能搶你東西啊。你……唉,你先找個地方睡一晚吧。我估計他整晚都是這樣走來走去的,而且天太黑了,他就算要乾嘛我也看不清。等天亮再和你說。]
[……嗯。]
***
連雲城中屋舍都緊閉,路上蕭條空無一人,連打更的都無。
官兵將幾人帶到一家大門緊閉的客棧前,敲了敲門。
“老板娘。”
裡麵沒亮燈,響起一婦人聲音。
“沒空房間。”
官兵:“我們是官差。”
婦人喊道:“你是皇親國戚也沒空房間。”
官兵汗顏,轉頭衝眾人尷尬一笑,又小聲衝裡麵喊,“是外地來的,他們在林子裡遇見了老虎。”
“……”
客棧裡靜默了幾秒鐘,很快傳來梆子聲,木門“嘎吱”被開了一條縫,老板娘是個年約四十的女子,看著精明能乾,探出
頭打量了下連星茗幾人,將門打開,“進來吧。幾個人啊?”
塗丙流浪半年,如今好不容易住上客棧,顯得格外積極。他心裡默數了一下人頭數,說:“五個。”
老板娘說:“哦,那正好還剩五間房。”
塗丙:“等一下,我忘記把我自己算上了。是六個。”
老板娘懶洋洋打了個哈欠,說:“那正好還剩六間房,前台結賬,一日一結。結好賬自己上二樓挑房間,天黑,注意樓梯處彆摔著了。”
黑店。
塗丙在心裡頭呐喊。
說是五個人就剩五間房,說是六個人又變成剩六間房了,太古怪了。
結清賬後,幾人順著樓梯往二樓走。這間客棧隻有兩層,樓梯貼著牆角,上了二樓往側邊一看,隻有一橫排到成年男子腰間的柵欄,整個一層大廳一覽無餘,桌椅大約十幾桌。
塗丙焦急問:“就這樣嗎?”
裴子燁:“什麼就這樣?”
塗丙:“兵人鎧甲啊!我們明明看見了他,為什麼不追?說不定以後就看不到了。”
裴子燁看他一眼,意味不明說:“這裡有人比你更急,所以你先彆急。”不等塗丙說話,裴子燁繼續:“你彆管其他的,今晚你必須給我洗個澡。你鼻子要是不出氣我都當你是個死屍在動,臭得要死,你多久沒碰水了?”
塗丙:“……”嗚。
裴子燁:“明天早上要是讓我看見你身上有一塊泥,我就把你有泥的那塊地方砍掉。”
塗丙:“……”嚶。
裴子燁繼續:“裕和到底為什麼收你為徒的,我真是看不懂了,蓬萊仙島的鳥人我一個都看不懂。”
前方傳來一道溫柔的低哄聲。
“明天見。”
是傅寄秋。
連星茗選了走廊最裡麵的客房,聞言偏眸,衝傅寄秋頷首一笑,“明天見。”
二人各自進房。
裴子燁收回視線,不知道從哪兒升騰起一股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的怒意,轉頭踹了塗丙一腳,皮笑肉不笑說:“明天見,蓬萊仙島的鳥人。”
……
……
夜半。
裴子燁盤膝坐在床上,突然睜開眼睛。
耳廓微動。
他聽見了開窗的聲音。
並非客棧隔音不好,而是修仙者耳力太好。這一排客房的窗戶都連著,他甚至能夠通過距離,判斷出是哪間房的窗戶被打開了——
是連星茗。
緊接著靠近連星茗房間的另一扇窗被打開。
想都不要想,肯定是傅寄秋。
“嘖。”裴子燁心念了一聲,眉頭緊皺正準備眼不見心不煩封住耳朵,卻聽見了一道預料之外的溫潤聲音,“施主,五更天了。”
“……?”等一下。
裴子燁眼睛一下子睜大,從床上靈巧躍下,也不開窗,隻無聲貼到窗戶上去聽。
他
聽見連星茗抱歉說:“透透氣。打擾到你了?”
李虛雲沉吟一番,“這倒沒有。施主是不能心靜?”
連星茗說:“對。我總想著方才發生的事情,一想到還要熬過一個白天,再等到天黑才能去林子裡找白羿,就覺得焦灼,一刻也待不住。”
李虛雲笑了,道:“因為你心裡有期待。”
連星茗沒否認,轉移話題好奇問:“你平日裡心浮氣躁不能心靜時,會如何做?”
“燃香。”
“什麼香?我覺得我恐怕這些時日都難以心靜了,若是有什麼好香,李道友可有推薦,我等天一亮就去集市裡買。”
“何必再買,小僧出行在外,常備各類安神香。”李虛雲聲音聽起來十分平和,笑道:“此時屋中就燃了香。若施主不嫌棄,可來我屋中品鑒一二。若是遇見喜愛的,拿去便是。”
“…………”這假和尚是故意的嗎?大半夜把人往自己的屋子裡邀,其心可誅哇!
這還不得氣死某人。
裴子燁心中又連連“精彩,真精彩”了好幾聲,禁不住將身體更貼近窗戶,豎起耳朵偷聽。
一牆之隔的另一間客房。
“咚”一聲輕響,絳河被平直擱置在桌上,傅寄秋坐在桌邊單手撐著下顎,另一隻手搭在劍鞘上,垂著眼睫用修長的指節輕輕撥弄著劍穗,俊臉上沒什麼表情。
寂靜並沒有持續太久。
連星茗不假思索道:“那就叨擾道友了。”
“……”
裴子燁呼吸微滯,無聲念了句:“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