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身子前傾,直接伸出手一把抱住人,不顧他微僵住的身體,手在他手背輕輕拍了拍,溫柔著聲音哄道:“沒事,我知道你心疼春苗,你這個哥哥已經做的很好了,媽年紀大了,一輩子都沒過過好日子,天天在田裡轉,眼界就這麼大,聽人家說城裡有多好多好,她肯定就信了,現在陡然知道閨女能嫁進城,難免考慮不周。”
“還有我這個嫂子在這兒呢,過兩天我去跟她說,又不是明天就結婚,你急什麼?”
說完還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親。
藺宗麒被她抱在懷裡也不敢動,怕碰了孩子。
但他哪兒需要這樣被人哄?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掙開褚曦的懷抱,對上她“不識好歹”的眼神,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捏了捏,笑道:“你彆操心,累著就不好了,我會跟媽好好說說的。”
不過心裡卻被她這番話說的很有觸動,不管怎樣,他都有個人陪著。
這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
吃年夜飯的時候天已經微黑了,一共八碗菜,有肉有菜,實打實的。
藺家現在七口人,這麼多菜,隻剛好夠吃,加上大家都餓了一天了,幾乎鞭炮一放完筷子就迫不及待伸進碗裡。
褚曦還記得自己以前怎麼過年的,沒什麼年味,貼好對聯,一大家就開車去預定好的酒店吃飯,上了一大桌子菜,邊喝邊說話,可能生活條件好了,山珍海味擺在麵前也懶得動手,不像現在,一碗普通的辣椒炒肉絲,都一筷子跟著一筷子的搶。
也難怪年紀大的人節約,苦過的人,看什麼都是好的。
吃飯的時候也不說話,都埋著頭吃,今天是過年,飯管飽,藺有慶盛了一碗又一碗,最後實在吃不下去了,捂著撐起來的肚子,另一隻手裡的筷子還舍不得放下。
褚曦也吃飽了,她吃了兩碗,第二碗隻吃了一半,還有一半剩在碗裡。
坐在她身側的藺宗麒看到她吃不下去了,拿過她的碗,將裡麵剩飯全都倒進了自己碗裡。
“你喝口湯,湯是熱的。”
說完拿起中間陶瓷土砂鍋裡的勺子給她舀了幾勺子雞湯。
現在天氣冷,藺媽還在底下放了紅泥炭爐,用火溫著。
雞湯差不多已經被人舀完了,藺宗麒也不怕燙,直接上手將土砂鍋傾斜過來,將最後那麼一點雞湯舀到她碗裡。
褚曦不跟他客氣,在他將碗遞過來時,乖乖手捧著碗喝。
喝一口還扭過頭看他,藺宗麒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身板下意識坐直了些。
雖然兩人什麼都沒做,但看著就是黏糊糊的不行。
吃完飯,外麵天徹底黑了,藺媽舍不得點煤油燈,讓他們趕緊收拾回屋。
廚房鍋裡燒了熱水,褚曦讓藺宗麒趕緊打水洗澡,明天大年初一,不能洗衣服,為了春梅這事,藺宗麒累了一天,到現在還沒洗漱。
藺宗麒給自己打了洗澡水時,也往褚曦洗腳盆裡倒了水。
屋裡一個洗澡,一個泡腳。
霧氣蒙蒙的,男人洗澡快,褚曦感覺自己都沒看到什麼,他就已經從水裡起來了,套上褲子,直接端著盆和臟衣服出去了,等他再次回來時,褚曦洗腳盆裡的水都沒涼。
最後,藺宗麒比她還先上床。
“......”
這家夥絕對沒洗乾淨!
泡好腳,水也沒倒,褚曦直接鑽進被窩裡。
裡麵她睡得那塊地方藺宗麒已經給她捂熱了,等她躺好,男人又給她將周圍被子壓了壓。
還將瓷暖壺都踢到她腳邊那裡。
比起昨天,這會兒兩人才像一對真正的夫妻,但也隻是夫妻,相敬如賓的那種。
褚曦覺得,藺宗麒和她之間,似乎還有些不自在,這種不自在不是性格使然,而是他們兩人進展太快的緣故。
彆人都是先戀愛再結婚,是在彼此非常熟悉後才更進一步,過渡的非常自然。而不像他們,剛見麵就那啥了,第二次見麵孩子都有了,他們做過最親密的事,卻連對視都不敢,更彆說牽個手親個小嘴了。
褚曦不喜歡這種,但她也知道,這男人生長在這樣一個大環境中,讓他像後世男人那樣浪漫直接是不可能的。
他脾氣很好,就像他那些戰友親屬所說的,溫和內斂,重情重義,彆人對他好一分,他會十分的回報人家,對藺家是這樣,對她也是這樣。
但同樣,他也有自己的個性,有點小摳門,有時候還會偷懶,生活方麵比較粗糙,甚至還有點古板,就沒見他主動過,每次撩他還都喜歡端著,裝正經……
但不得不說,這樣的他才是活生生的,不是彆人口中那個完美無缺、沒有真實感的人物。
褚曦朝他身邊挪了挪,然後伸出手要圈住他的脖子。
藺宗麒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還裝模作樣往後退了退,在褚曦眼睛控訴的看過來時,清了清嗓子,然後慢騰騰靠近她,任由她抱住自己。
過了會兒,他的手也虛虛將人攬在懷裡。
褚曦得寸進尺,抬起頭要親他嘴。
男人又開始裝正經了,他也不把臉挪開,而是將眼睛轉向她身後的蚊帳,做出一副發呆的模樣。
這樣一看,好像是褚曦在偷親他,他沒發現一樣。
“......”
這樣自欺欺人真的好嗎?
“算了,你沒刷牙。”
褚曦將湊近的臉偏開,轉而埋到他脖子裡。
“......”
藺宗麒聽了這話,臉色一僵,也不知道做出什麼反應。
盯著褚曦黑乎乎的腦袋看了半天,最後報複性的在她屁股上拍了兩下,這裡肉多,他不怕她疼。
褚曦埋在他脖子裡悶笑。
鄉下窮,也沒有守歲的習慣,褚曦一覺睡到天亮,半夜醒過來一次,是外麵陸陸續續傳來放炮竹的聲音。
早飯吃的是餃子,今天要去藺大伯家拜年,藺奶奶還在,跟著藺大伯他們住。
路不遠,褚曦也跟著過去了,到的時候,藺大伯家已經來了不少人,正坐在屋裡說話,看到他們過來也不意外,一個個臉上掛著笑,客客氣氣。
大過年的,平時再怎麼紅臉,這會兒也不敢鬨,就怕新年裡不順。
褚曦還是新媳婦,雖然還沒辦酒,但鄉下不講究這些,覺得給了彩禮睡一個被窩那就是夫妻了,更彆說連孩子都有了。
也因為有了孩子,褚曦不需要去廚房幫忙,跟著藺春苗去大伯女兒屋裡歇著。
藺媽則陪著藺奶奶在隔壁屋招待嬸子們。
大伯家的閨女春苗喊堂姐,但她應該喊堂妹。
堂妹比藺春苗大好幾歲,但沒結婚,這孩子在讀書,考上了縣裡的高中,對這個女兒,藺大伯夫妻倆倒是挺疼愛的,考了好幾次才考上。
說起來,她和原身是認識的,都讀了好幾年的初中,隻不過一個認真讀書,一個完全就想釣個金龜婿。
堂妹也不見外,看到褚曦就親熱拉著她的手喊:“嫂子好。”
一開口,就直接把關係叫親近了幾分。
接著又道:“沒想到我們這麼有緣分,以前你在二班,我在一班,雖然碰過麵,但從來沒說過話,沒想到現在你直接成了我嫂子了,要是彆人知道,還不知道有多羨慕我哥?”
沒說“褚曦”當年那些風流事,反而變相的誇她。
但褚曦一點都不想聽這些,這些應該算黑曆史吧,大過年的說這些,家裡又來了這麼多人,讓彆人聽去了多尷尬。
而且她還有種從話裡聽出警告的意味。
警告什麼,警告她本分點?
多管閒事!
這次藺春苗倒是給力了,心下嫉妒堂姐親熱褚曦,拉過人就去旁邊床上坐下,“大嫂,你懷了孕,彆累著了。”
還從口袋裡抓出一大把瓜子吃。
用眼睛斜倪著站在門口的堂姐,一臉警惕模樣。
她還記得小時候這人說大哥是她的。
過會兒屋裡又來了一些人,褚曦跟她們說不到一起去,坐了一會兒便尋了個借口離開。
褚曦先去了正屋找藺宗麒,沒看到人,就順手抓了把桌子上的瓜子又出去了,人剛走到門口屋簷下,就見藺宗麒過來了。
臉色有些不好看。
雖然依舊還是那副模樣,但褚曦就是看出他這會兒心情不好,薄唇抿得緊緊的,幾乎壓成一條線。
褚曦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但看他走來的方向,剛才應該是去上廁所了。
但肯定不是廁所裡的事,看了眼路過的廚房,心裡有了數。
剛才去正屋沒看到兩個堂哥,她還以為這兩人出去有事,現在來看,應該是躲在廚房裡吃肉。
藺媽就經常這麼乾,背著她給小叔子大姑子好吃的。
果然,褚曦剛想到這裡,廚房的門就開了,從裡麵走出來兩個人。
大堂哥二堂哥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嘴上還泛著油光,一抬頭,看到正屋門口的弟弟弟妹,臉上一時間沒控製好表情,先是一僵,接著露出心虛的神情。
不過很快反應過來,轉而對他們笑了笑,避開兩人的視線直接往正屋裡走,經過他們的身邊時,褚曦聞到兩人身上的雞湯味。
“......”
等人進去了,褚曦抬頭看藺宗麒,眼裡忍不住帶了絲同情。
她覺得吧,藺媽這麼做情有可原,沒想到大伯母也這樣乾,就算給親兒子開小灶,也沒道理忘了藺宗麒,他也是她親生的,更何況他也在這兒。
爹不疼娘不愛的,還一個個都想吸他的血,這是什麼絕世可憐小白花?
不過,在吃飯前,大伯母給藺宗麒端來了一碗糖水蛋,兩個白嫩嫩的雞蛋浮在碗裡,看著就誘人。
桌子上的客人見了,不僅沒酸,反而誇藺大伯母是個好母親,聚少離多的,確實疼不過來。
藺宗麒過繼的時候記事了,家裡親戚都知道,說話也並沒有特意藏著掖著。
藺大伯母聽了笑,反倒是藺媽臉色有些不好看。
褚曦夾在中間眼觀八方,感歎藺大伯母手段真是高超。
哪知藺宗麒接了過來,並沒有吃,反而直接放到了褚曦麵前,“吃吧,知道你饞。”
“......”
這家夥故意的吧?
褚曦微微偏過頭瞄他。
藺宗麒眼裡掠過一絲笑意,彌補似的說了句,“寶寶餓了。”
褚曦自然不會落他麵子,這麼多人在,他不可能會直接拒絕藺大伯母的好意,但這蛋,如果沒有先前那事,恐怕他就吃了,現在,換做是她,她也吃不下去。
一個是真心疼愛,一個是作秀,高低立下。
褚曦也不客氣,直接拿起勺子舀了吃,屋裡氣氛微微一變,這下換藺大伯母臉色不好看了,藺媽笑得一臉燦爛。
坐在旁邊的親戚笑著緩解氣氛,“還是大娃知道疼媳婦。”
“這男人結了婚果然不一樣了,還知道給媳婦吃,大娃媳婦是個有福氣的。”
……
在藺大伯家吃完飯,第二天褚曦和藺宗麒回褚家。
拎了不少東西,他們是最晚回來的,其他姐妹都已經到了。
褚家熱鬨,五個女兒女婿,除了褚曦和五妮,家裡嫁人的姐姐都已經生了孩子,五妮和褚曦也都懷了孕,嘰嘰喳喳一片。
一群孩子在院子裡打鬨,由六妮帶著,平時臭屁不行的丫頭,這會兒忙了一頭大汗。
大大小小的蘿卜頭一人一句,“小姨,我要吃糖糖。”
“小姨,我要吃糕糕。”
“小姨,我想尿尿……”
“......”
正屋裡男人一堆,女人一堆。
褚曦跟幾個姐妹坐在一起,那是一點都不謙虛,彆人吹什麼,她也可勁兒的跟著吹。
吹她男人對她好,吹她男人有本事,還吹她男人長得帥,反正能吹的她都拿出來說……
彆人什麼反應不清楚,反正不遠處的藺宗麒被她鬨了個大紅臉。
而六妮口中三大魔頭的二姐三姐五姐,也沒讓她失望,簡直就是三王會首的架勢,唇槍舌劍,最後隻剩下她們三個說,嘴皮子就沒停過。
最後走的時候還互相翻白眼,哪像是親姐妹,完全就是敵人。
回藺家的路上,藺宗麒還聽到褚曦氣呼呼對著孩子道:“寶寶看到了嗎?剛才那兩個醜八怪就是你二姨和五姨,等你以後出生了,就逮著她們要紅包,知道嗎?”
“這樣不好吧……”走在旁邊的藺宗麒弱弱開口。
不是說胎教很重要嗎?這樣會不會教壞孩子?
褚曦唰地扭頭瞪他,凶巴巴問:“你說什麼?”
“呃……沒…沒什麼……”
藺宗麒摸了摸鼻子,決定當做沒聽見。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