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這會兒生氣, 是完全沒考慮自己兒子的感受的。
而陳指導員也是完全懵了，似乎才認識自己的母親一樣。這還是家裡人第一次這麼指責他這些話。
以前他回家，他媽隻會誇他。說他有出息, 給家裡長臉了。以後出息了就指著他了，現在家裡都供著他去念書, 給他送糧食。家裡人都盼著他好。說他讀了書，是懂報恩的人。以後肯定也會幫助家裡的兄弟們的。
現在呢, 張嘴就說他沒良心了。
陳指導員覺得自己冤枉死了。他從在大學就開始拿補貼, 舍不得吃喝, 一分錢舍不得花, 往家裡寄。
後來到了部隊之後, 身上留幾塊錢應急, 其餘的全都寄回去。從來不去外麵加餐, 都吃的食堂。有啥吃啥。因為舍不得錢, 他現在連煙都沒抽過。人家送他幾根，他都留著寄回去給家裡。
還是後來和二妹結婚之後，搬出來另外住了, 得自己開火了, 才留了十來塊錢過日子。這些年哪怕二妹咋鬨，他都沒改變這個事兒。拿了錢，直接寄回去，都不經過二妹的手。管她怎麼撒潑打滾都沒用。
還是今年開始才有點改變。但他也是有難處的，也是和家裡說清楚了的。不是說把錢留著自己亂花了。
就這樣, 就成沒良心的了？
說實在的, 陳指導員心裡有些塞。
這大概是從前一直覺得自己巴心巴肝的為這個家, 從不拿自己當外人，突然一下子知道, 原來在家裡人眼裡，自己做的還不夠，那種非常失落的感覺。
他吸了口氣，“媽，你這說什麼啊，我什麼時候不管大家了？我這不是一直都在管嗎？”
陳母不知道兒子內心深處發生的巨大碰撞，這會兒聽著他狡辯就來氣，“你管什麼了，一個月往家裡寄多少錢了？開頭說這邊東西貴，就少寄點錢回去了。少了一半。我和你爹琢磨著你在這裡吃苦呢，就沒說啥。結果再過幾個月，你就寫信說二妹懷孕了，每個月隻往家裡給十塊錢，你說說，你像話嗎？當初家裡人全心全意供著你，現在你呢，還留著小心思。你對得起你哥哥嫂子們對你的付出嗎？”
“……”
陳指導員被罵的心一抽一抽的。
他往家裡寄錢，那是他想回饋家裡，幫著家裡過得好點兒。可……他也有難處，這不是得顧著孩子嗎？他以為家裡會理解他的難處，不會計較這些。
畢竟家裡人也沒找他要錢，他寄回去就成了。他以為大家都不在乎這個。
說實話，報恩這種事情吧，他主動那是他自己樂意，給再多都舍得。
但是現在他媽說的這話讓他覺得這報恩就變了個味道一樣。這不像是報恩了，是還債。
到底是給人當兒子的，陳指導員隻能自己咽下苦水，耐著性子和陳母解釋，“二妹懷著孩子要吃補品，家裡開銷大。”
“啥補品，就她事兒多。我們村裡那些大肚子，能吃雞蛋就偷笑了。”
“這不一樣，二妹身體不好。”陳指導員想著人家大夫說的那些話，現在都覺得挺羞愧的。
結果陳母完全不關心李二妹身體好不好，反而覺得這事兒還是李二妹一個把柄，“她性子不好，身體也不好。當初我真不該給你找這麼個媳婦。都是她挑撥離間，你才把你兄弟們都丟一邊了。你想想你當初念書，是誰給你把糧食送學校去的？你這麼快就忘了啊。咱家那麼困難都走過來了，現在你結婚了就忘了家裡了。老三啊，做人不能這麼沒良心。”
以為一心疼愛自己的老母親，實際上更看重他手裡的錢，這落差有些大。
陳指導員心裡難受，“媽，你放心，給我肯定是給的。可現在我這邊困難。等孩子出生了，我就能多給點了。”
陳母到底是聰明人，一聽就知道不靠譜。等孩子出生了，花錢的名義可更多了。“你這是不想給啊。不給你就直說了，咱回去也不說你什麼。”
“不是的媽，我有難處。我說給肯定是給的。我的話你還不行信嗎？”
陳指導員這會兒語氣都帶著祈求了。他現在心情就挺亂，一點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陳母這會兒說完了，心裡也開始嘀咕，不能把人逼著太厲害了。
怕真的和兒子離心。她放軟了態度，“老三啊，你也彆說媽剛那些話難聽。實在是我不想讓你忘了這些事情。以後彆人都說你沒良心。”
陳指導員頓時覺得壓力大的頭疼。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都魂不守舍的，吃飯也美滋美味。
李二妹往自己碗裡夾菜，又給他夾菜，覺得他特彆傻，都不知道吃飯。
陳母也趕緊給他夾菜，“三兒，咋不吃飯啊？”
“吃吃吃，我馬上吃。”
陳指導員趕緊大口吃飯。
孫巧則看了看大家，自己幾口就把飯給吃了。然後說有些不舒服，去廁所。
李二妹哼了一聲，“不舒服出去就出去唄，說什麼，搞的大家都沒法吃飯了。”
……
林喬正在家裡和顧華垣抱怨二妹家的婆婆說兒媳婦壞話這事兒。
覺得太可惡了。
二妹不管好不好，現在都大著肚子呢，那麼辛苦還工作，這樣勤快的人竟然還有人說不好。
這是得要多完美的媳婦呢。
要換了是她，豈不是要被嫌棄死？
“這倒是不會，我媽人特彆好，她要是還在，肯定喜歡你。”
顧華垣篤定道。
林喬抿著嘴笑，“真的？”
“嗯，而且小喬同誌也很過了，女人也該有自己的事業，不該拘泥於內宅家事，小喬同誌現在事業不是乾的特彆好嗎？“
林喬被誇的美滋滋的，暈頭轉向。
她那位婆婆的往事，她也是知道的，那可是戰爭年代的地下工作者啊，就感覺和電影裡的007一樣厲害。這樣的人都喜歡她呢，那她確實厲害。
她忍不住感慨，要是自己能生活在更早點的年年代就好了，她一定要跟著婆婆一起做偉大的事業。
顧華垣聽了差點嗆到了，“這倒是不用吧，術業有專攻。養雞也很偉大。”
就小喬同誌這樣，還是不適合乾這些有難度的工作。
當然，他也不敢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