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他們更無法理解的是被迫撤退的北戎汗長子蘇德。
他實在不明白,怎麼突然之間,原本不會攻打他們的慎郡王就殺向王庭,讓緊急回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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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還得從十幾日前說起。
那時的草原上,牧草已經變黃,羊群必須開始圈養了。因為再過一個月,草原上就會下雪。
所以,按照以往過冬的經驗,牧民們必須帶著牛羊馬等牲畜趕緊回到城裡。
北戎部落裡,每家每戶都有上百的牛羊,貴族家中更是多達幾萬幾十萬頭,整個遷徙的過程相當浩大,幾乎要十來天才能完成。
而在牧民們回到城裡以前,納古斯城幾乎是一座空城,並不需要太多的防守力量。
因此,防守納古斯城的納古斯家族主力守軍,是隨著最後一批牧民與牛羊一起回來的。
為了防備慎郡王,他們將在入口處駐紮下來,然後全力守護內城,卻怎麼也沒想到,剛到城下,就有人拿著先行回城的納古斯家族族長信物,驚慌地來報,說城內發生牧民暴|亂,讓所有大軍趕緊進城鎮壓。
一般人在自家的領地和城池裡都會放鬆警惕。
更何況領兵的是納古斯家族的長子牧仁,他是個典型性情粗獷的草原漢子,聽到這消息不疑有他。
治下的牧民們,好些都是以前在其他部落或中原人那裡抓來的俘虜,因為不滿部落貴族的統治發生暴|亂是常有的事,既然族長如此吩咐,那必然是這次的情況很嚴重。
留下一千多人在城門外警戒,他便立刻帶著其餘一萬大軍迅速趕往城內了。
眾所周知,為防備外敵偷襲,納古斯城選址在納倫山穀之中,通往城內的隻有一條路,兩邊都是山,非常好防守。
占據著高處的地理優勢,試圖進入山穀的敵人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那些駐守在兩邊山上的留守兵力會突然向他們發動攻擊。
而且扔下來的不是他們時常使用的巨石,而是一種看起來不算太大最多不超過百來斤的黑色鐵球。
“有敵襲!”
剛有人警戒地叫出聲,便突然轟隆數聲巨響,隻感覺到一陣熱浪襲來,身邊的人馬就被巨大的衝擊力給掀上了天,再落下來,便是血肉橫飛。
還沒來得及反應,便又有一波黑色鐵球落下。
更要命的是,即使沒被鐵球襲擊的地方,戰馬受驚,失去了控製橫衝直撞,根本無法有效逃離鐵球攻擊。
一波又一波的鐵球落下,一次又一次的轟然巨響,不過短短一刻鐘,整個山間道路上便滿地殘肢斷臂,上萬的草原勇士,活著的不到百人。
看著這慘烈的景象,牧仁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震天雷,是慎郡王!”
是他們以為根本不可能攻擊草原部落的慎郡王,趁著他們放鬆警惕,占據了納古斯城,然後誘他們進城,在路上對他們進行了埋伏。
可他現在明白這些也晚了,因為他留在城門口的那些人,也很快被慎郡王的人圍堵,死的死,降的降,竟是一個也沒能逃脫。
他再無可以翻盤的資本。
他和其餘活著的草原勇士,也全部成了慎郡王的俘虜,被關進了外城城樓附近的牢獄中。
被關押了一晚上,滴水未進,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聽到外頭的中原人們在慷慨激昂地喊著什麼。
“他們在說什麼?”
他問俘虜中懂中原話的人。
那人麵色發白,眼含恐懼:
“是慎郡王在誓師,說要趁著王庭兵力空虛又毫無防備,一路向北,直搗王庭!”
牧仁心中一凜。
沒有人比他這樣的上層貴族更明白,如今的王庭兵力有多空虛。
鼎德與清河戰線,足足占據了十八萬兵力,加上曾經被慎郡王剿滅的兩萬多,整個北戎疆域,剩下的兵力隻有四萬多。
這四萬,布置在河陵的有兩萬,納古斯城有一萬出頭,納古斯城往北的兩座城池加上王庭,總共不到一萬七千。
若慎郡王趁虛而入,真的能輕輕鬆鬆直搗王城,甚至俘獲毫無防備的大汗。
想到這其中的嚴重後果,他頓時著急不已:
絕不能讓王庭毫無防備,他必須馬上想辦法給他們報信!
功夫不負有心人,當夜他趁著守衛鬆懈,聯合其餘俘虜一起製造混亂,搶了一匹馬逃走了。
而此時的帥帳之中,林樂慶來向李洵複命:
“郡王,牧仁逃走了。”
李洵在燈光下批閱著從肅城河原等地送來的條陳,聞言隻是點了點頭,仿佛並不在意。
林樂慶終究還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
“郡王,咱們直接偷襲北戎王庭不是正好麼,為什麼要走漏消息讓他們有所防備?”
李洵抬起頭來,看向一臉糾結的林樂慶,心知他不給個答複,這位得力乾將恐怕要連續好幾夜都愁得睡不著覺了。
他從公文裡拿出一份條陳給林樂慶。
林樂慶接過來迅速了一遍,依舊眉頭皺得緊緊的:
“鼎德告急……郡王,您是為了解鼎德之危才故意走漏消息的?”
非親非故的,郡王為了鼎德也犧牲太多了。
這樣一打草驚蛇,就算攻下北戎的城池,也捉不到北戎汗,到時候那些人打不過就往草原上四散跑掉,之後又能集結起來作亂,豈不是等於白忙活。
隻見郡王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一般,意有所指地道:
“是為鼎德,也不全是。”
說著,站起來伸手指了指身後的輿圖。林樂慶先是一愣,隨即眼中一亮:
“郡王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