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2 / 2)

“身為京城百姓,當與京城共存亡!”

“你們幾代人積累的家業,甘心被北戎蠻子一把火燒掉嗎?若不甘心,便不要想著棄城逃命!大家都不逃,才能保住京城,保住所有!”

“京中有五十萬禁軍,城牆高四丈,厚二十丈,隻要大家眾誌成城,便必然能戰勝戎族蠻子!”

“陛下與大家同在,京城三百餘萬人齊心協力,不怕打不贏戎族蠻子!”

陳太師人老成精,安撫人心很有一套,諸如此類煽動安撫的口號不斷由禁軍在大街小巷呼喊著,倒是漸漸安撫住了驚慌的百姓。

儘管不少達官貴人們咬牙切齒,暗中抱怨嘉佑帝把事情做得太絕,不給他們留一點退路,卻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有錢出錢,有人出人。

而京城中的百姓們,倒是因此對嘉佑帝多了些敬仰之情,覺得他抗擊戎族的決心如此堅決,連達官貴人們也一起關在了城裡,是一位值得大家追隨的好皇帝。

許多熱血青年,都願意響應皇帝號召,與禁軍一起抗擊戎族聯軍。

而魏平光也趁此機會開始征召民夫。

在眾多政策之下,整個京城以一種前所未有高效的的速度開始了防守戰的準備工作。

聽到陳旺彙報城中的輿情,嘉佑帝連日來的陰鬱心情竟是好轉了不少。

這一次,倒是因禍得福,因為戎族聯軍攻城,讓他歪打正著地收攏了京城的民心。

等他打贏這一仗,再好生宣揚,便不隻是京城的百姓,全天下的百姓都將對他崇敬愛戴。

如此,李洵哪怕有光複河原,攻克北戎兩部落的耀眼功績,可他是受人愛戴的正統天子,若李洵有不軌之心,便會受天下萬民唾棄!

在全城緊鑼密鼓的備戰中,八天很快過去。

先是燕山關守軍與先前支援的禁軍一起撤入了城中,緊接著不到半天,浩浩蕩蕩的戎族大軍便已經兵臨城下。

雙方戰鬥一觸即發,很快便在京城北門外展開了激烈的交鋒。

不過,哪怕是禁軍,在與戎族大軍作戰時,也仍舊處於弱勢。

短短七天,護城河便失守了。

戎族大軍驅逐著數萬的軍奴,冒著禁軍的槍林箭雨硬生生修出了渡河的木橋,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衝鋒後,戎族大軍渡過了護城河。

禁軍不得不退守到城門以內。

此時,哪怕是在城外的這次交戰死傷不少,但城中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沒有喪失信心。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經過三十多年前的套河之恥,吸取之前的教訓,京城的城牆在這二三十年間全部都進行了重建或加固。

如今這東西南北周長四十餘裡的城牆,全都加固到了超過二十丈的厚度(對外宣傳的)。

有這樣的城牆在,即使是一座孤城,也能堅守一年半載。

更何況,他們並不是孤立無援的孤城,廣闊的醴河平原,可以源源不斷地為京城提供所有生活物資和軍需。

即使戎族蠻子們甫一攻城便用上了殺傷力驚人的巨型投石機,將數百上千斤的石彈扔到城牆上,砸死了許多士兵與民夫,京城的軍民們,也堅定不移地認為,短時間內,他們的城池絕不可能被攻破。

然而,誰也沒想到,事情在戎族大軍攻城的第十二天發生了令人恐慌的變化。

這一天,容兆正帶著親兵巡視城牆,走到距離北邊城樓三裡多遠的地方,卻不由自主拉住了馬匹,微微皺眉凝視著那城牆。

“指揮使大人,怎麼了?”

親兵關切地問道。

容兆問了一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此處的城牆,以前可是絕對垂直於地麵?”

“自然如此。”親兵理所當然地道。

見他久久凝視著那有些開裂的城牆,還笑著安慰道:

“大人不必擔心,那都是那些巨石震的,叫民夫來補一下就好了。咱們的城牆厚逾二十丈,是絕不可能被區區巨石就砸開的!”

看著親兵單純的笑容,容兆心道,若真有二十丈厚,他還沒這麼擔心。可這麼長的城牆怎麼可能修到二十丈厚,也就是騙騙這些下層百姓安他們的心。

就跟明明隻有十五萬禁軍卻號稱三十萬是一樣的道理。

努力壓住心中的驚疑,他露出輕鬆的神色道了一句“自然如此!”然後便若無其事地策馬離開。

當晚,卻驅散了附近的所有民夫,帶著最心腹的幾人前來對城牆進行了測量。

白日裡他沒有看錯,這一段城牆是真的有些歪斜!

反複確認了幾遍,容兆臉色難看得嚇人。

他早年也曾經在北疆守過城池加固過城牆,為著出人頭地,幾乎事事親力親為,所以比起一般的將領,他更明白這建設城牆的門道。

邊疆的城牆要防備石彈攻擊,一般都要深挖地基,且用實心磚與糯米黏土等糊得厚厚的。這樣,不管是用攻城車撞擊還是用巨石砸,城牆都隻會表麵開裂,一般很難損失根本。

可無論如何,城牆是絕對不會歪斜的!

除非地基不夠深,或者裡麵用的磚有問題。

地基是當年統一挖的,不至於單獨一段深度不一樣,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磚。

叫人拿來工具,將城牆鑿開了一個三尺見方的洞。一開始,最外頭的兩層磚都是實心的,可到了第三層,被工具鑿開的磚嘩啦啦便碎了好幾塊。

“大人!這些磚都是空心的!”

容兆的臉色更加難看,趕緊嚴令幾人保密,將這鑿開的城牆糊起來,第二天一早,便進宮求見了嘉佑帝。

“陛下,城牆上出了些狀況,還請您屏退左右……”

見他神色凝重,嘉佑帝立刻照做,隻留下了陳旺。

聽完容兆所說的話,嘉佑帝幾乎眼前一黑。

他清楚地記得,重建和加固京城的城牆,是他登基後才開始的。

因為他父皇在位時各種割地賠款,是緩了好幾年,國庫才有了餘錢修城牆。

當時整個京城的城牆修築是承包給了京城三個家族進行修建的,若其中一段有問題,那影響範圍很有可能就是十幾裡。

如此長的一段城牆,如今根本沒有時間補救!

這一瞬間,他真是恨不得把那承包這段城牆的家族都千刀萬剮。

可即使現在千刀萬剮了他們,也對如今的戰局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有可能走漏風聲,讓戎族聯軍知曉。

好一會兒,嘉佑帝才努力平心靜氣緩過神來,問容兆:

“以你之見,那段城牆還能堅持多久就會出現明顯傾斜?”

聽容兆的意思,是因為他天生對角度比較敏感,這才看出來了端倪,如今一般人憑肉眼,還不太能分辨出來。

容兆道:

“最多不超過七日。”

嘉佑帝隻覺得一瞬間像被抽去了手腳的所有力氣。

那城牆的傾斜一旦能被肉眼看出,就必然會被外圍攻城的戎族大軍所察覺。

到時候,就算再蠢的將領,也絕不會放過這明顯的破綻。

隻要用那威力驚人的投石機與攻城車不斷往這段城牆上攻擊,他們甚至不需要拿下重兵把守的城門,便能直接破城而入。

如此算來,距離京城被攻破,最多隻得十餘日了。

想到這樣的結果,嘉佑帝頓時焦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不……京城絕不能破!”

他心中隻有這一個信念。

就連他父皇那樣軟弱無能,堪稱大啟之恥的皇帝,當年都沒有被攻破京城,絕不能在他在位時,發生比這更恥辱的事情。

而且,這不僅事關顏麵與身後名,還關係到他在百姓與達官貴族心中的威信。

更何況,哪怕他可以拋棄這些虛名不管,也不能不管實際利益。

若京城失守,整個醴河平原都再無屏障,幾乎等於將醴河平原也拱手讓給戎族聯軍。

到時候,難道他要舍棄北邊的半壁江山,跨越醴河定都江南?

思來想去,唯一能減少損失的辦法,竟然隻有在戎族聯軍發現城牆的端倪之前停戰和談!

和談!

想到這兩個字,嘉佑帝的臉色便青一陣白一陣,隻覺得前所未有的恥辱壓得他抬不起頭來。

心亂如麻,他想不到任何更好的解決辦法,隻得召集陳太師與魏平光兩位心腹前來秘密商議此事。

聽說了這個消息,兩人也是麵色慘白,顯然受了不小的打擊。

“兩位愛卿,如今可有良策解眼下之危?”

魏平光沉默了好一會兒道:

“為今之計,隻能立刻停戰。”

陳太師卻道:

“若要戎族聯軍停戰,隻能表露和談之意。可當下我方並未走入山窮水儘之地卻突然停戰,該如何叫萬民信服,又如何不讓戎族聯軍心生疑竇?”

嘉佑帝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他先前隻想著和談多麼恥辱,卻忘記了一件事,就算是想和談,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對下無法交代,對外,戎族聯軍必然以為大啟遭遇了什麼致命危機趁機獅子大開口。

談不攏便會抓緊時機繼續攻打,城牆的問題遲早會暴露出來。

到時候,就算他們想和談,戎族也未必同意。

——除非他們能給到與攻破京城不相上下的好處!

可這樣的好處,無疑是喪權辱國,他們又如何給得起。

所以——如今的問題不是和談如何恥辱,而是以目前的處境,連和談都很難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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