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那彥圖麵沉如水的走進院子裡時,李舒儀就知道,劉大那邊的事情敗露了。
比她預想中晚了幾天,可見劉大必然給那些西戎兵製造了不小的麻煩,絆住了他們。如此一來,劉大能成功送信到肅城的可能性便大了很多。
這個認知讓她忐忑的心稍微輕鬆了些,悄悄捏緊了袖子裡磨尖了的銀簪,她從容地走上前去,準備迎接接下來的疾風暴雨。
“台吉!”
眾人慌忙行禮。
那彥圖陰鶩的目光瞥向李舒儀身後的紅蘭。
“來人,把這賤婢抓起來!”
院子外頭的侍衛立刻就朝紅蘭衝過去,李舒儀攔在了紅蘭身前,皺眉道:
“那彥圖,你這是做什麼?我的侍女哪裡招惹到你了!”
那彥圖冷笑:
“哪裡招惹到我了?她攛掇本王派到青州的劉大跑了,還讓當地官府追捕本王的屬下!李舒儀,你乾了什麼?”
最後一句話已經是咬牙切齒的質問。
從那彥圖口中親自確認劉大成功逃脫,李舒儀心下釋然。隻要劉大能把消息送出去,便什麼都值了。
她目光從容毅然地看向那彥圖:
“沒錯,是我指使的。那彥圖,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要牽連無辜。”
那彥圖定定地看著她,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你倒是承認得乾脆!”
李舒儀道:
“沒什麼好狡辯的。以你對我的猜忌之心,就算不是我做的,我辯解了你也未必相信,何必多費口舌。”
若大家始終都逃脫不了一死,那她寧可所有人都死得輕鬆一些。
紙包不住火,她傳遞出去的消息很快就會傳播開來。
狡辯抵賴,或許能讓自己多苟活些時日,她的那些侍女陪房,卻都無法逃脫嚴刑拷打的審訊。
那彥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不顧她的踉蹌,將她拖進了屋裡。
所有的侍女都到院子裡來迎接他了,整個屋裡都隻有他們兩個人。
“你讓劉大去做了什麼?”
李舒儀一派坦然地道:
“我讓他向我大堂兄慎郡王傳信了,我告訴他,你們已經研製出了震天雷,威力甚巨。”
劉大逃跑,要麼是向朝廷報信,要麼就是去找慎郡王。
即使已經猜到了這個可能性,真的從李舒儀口中得知這個答案,那彥圖還是恨得咬牙切齒。
大啟朝廷不堪一擊,真正能讓大啟挽回敗局的,隻有慎郡王。
身為對手,那彥圖心中很清楚這一點。
可慎郡王剛拿下秦川平原,並不一定願意跟他們西戎汗國交戰。
但李舒儀承認走漏了震天雷的消息給慎郡王,那麼,他便不得不在與北戎交界的草原處做部署。
如此一來,此舉必然會引起慎郡王的警惕之心。
他與西戎有半路截殺五萬大軍的恩怨,西戎又掌握了他的核心武器震天雷,還在邊界部署軍隊。
若他是慎郡王,必然會選擇出兵,將這樣的威脅儘早扼殺。
這是陽謀,卻也是讓人無法不踏進去的陷阱。
這女人,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通透。
“李舒儀,你沒有心嗎?”那彥圖目光如刀地緊盯著她,眼中有著遍布血絲,疼痛,憤怒,瘋狂交織在一起,“我如此寵你愛你,你卻背叛於我!你知不知道,我甚至想過要讓你肚子裡的孩子繼承世子之位,往後把汗位也傳給他!”
李舒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這個打算,她是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改變主意。
為了男人的寵愛背叛家國,她做不到。這腹中的孩子,也並非是為了繼承兩人血脈而來,她更不能容忍自己孩子的尊榮建立在大啟萬千百姓的屍骨之上。
“愛?那彥圖,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在殺我大啟國民的時候也從未手軟過。從你攻打大啟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注定是敵人!”
她目光堅毅,背脊直挺,哪怕身形單薄也依舊掩不住滿身的錚錚傲骨。
即使是此刻,那彥圖也覺得這樣的她是如此耀眼。
曾經,她的聰慧與風骨是最吸引他的地方,如今卻也是他最痛恨的。
她的背叛,很可能會給汗國帶來致命的危機。
“好!好一個注定是敵人!”
那彥圖滿心痛怒,暗自發狠,隻恨不得即刻就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本王便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真正對付敵人的手段!”
然而,李舒儀眼中依舊沒有恐懼,目光之中隻有拋卻所有的決絕,她緩下了語氣,有幾分歉然地道:
“那彥圖,是我對不起你。我往日沒求過你什麼,如今隻求你一件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過我的侍女和陪房……若不是不能,至少讓他們死得痛快些。”
說完,她便拿出袖子裡磨得鋒利的銀簪,用力朝自己的脖子紮去。
那彥圖防她,她身邊根本找不到任何銳器,能用的隻有這根扁頭的銀簪。
那彥圖隻見一道寒光閃過,正要防備,便見她毫不猶豫地將那東西紮進了自己的脖子。
雪白美麗的勃頸上,頓時湧出了汩汩鮮血,李舒儀本人也軟倒在地。
那彥圖心中一緊,下意識就衝了過去,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簪子,扔在了一邊,然後緊緊捂住了她的傷口處。
他征戰殺伐多年,深知脖子上是有幾處大血管的,一旦傷到,便必死無疑。
“來人!傳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