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濡濕了虞華綺整張雪白的芙蓉麵, 她環著聞擎的脖頸, 用濕噠噠的臉頰去貼聞擎的,沉默而溫存。
聞擎看不見她的表情, 隻感覺到有淚水順著自己的側臉,不斷滑落。
他單手抱著虞華綺,騰出右手,用略嫌粗糲的指腹, 拭去她滿臉的淚, “彆哭。”
虞華綺皮肉嬌嫩, 臉頰原就被淚水蝕得刺痛, 再被聞擎這麼一擦, 頓時痛得更厲害了。她桃花眼一眨,猝然滾落幾大串眼淚。
聞擎見哄不住,隻得低聲同她解釋,“我不是故意不回去。方才榮王聯合範秉, 逼宮了。此刻宮內正亂著,皇帝和懿王都被困其中。今夜很關鍵,或許……”
虞華綺聽到範秉逼宮, 嚇得攥緊了聞擎的衣領。
她剛哭得太猛, 這會正哽咽著, 說不出話, 卻仍是竭力從濕啞的喉嚨中擠出幾個字, 近乎慌張地打斷聞擎的話。
“懿王可受傷了?”
聞擎臉色一黑, 這小沒良心的, 榮王逼宮謀反,自己也在宮裡,她不關心自己,反去關心那八竿子打不著的懿王。
虞華綺見聞擎不回答,心口一緊,也不叫聞擎抱著了,慌慌張張地落地,伸手去扯聞擎的衣袖。
她哭得渾身發軟,哪裡站得穩,險些摔倒。
聞擎眼疾手快,攔腰把她撈進懷裡,蹙著眉,用力抱緊她,不許她再亂動。
“懿王無事。”
虞華綺聞言,靠在聞擎懷裡,淚如雨下,“聞擎哥哥,我,我都知道了。”
恰在此時,前方街道徹底陷入混亂。無數的馬蹄踏過攔路百姓,朝皇宮方向奔襲而去,火光亮徹深夜,嘶吼呼救聲響徹長街。
混亂間,聞擎沒聽清虞華綺的話。
他雖在意虞華綺關心懿王,但時局紛亂如斯,他實在無暇吃閒醋。
“阿嬌,抱緊我。”
話音剛落,聞擎就抱起虞華綺,飛速消失在黑夜中。
他沒有送虞華綺回虞府。
方才踏過南大街的,是榮王從魯州調來的十萬鐵騎。魯州離皇城很近,這些士兵一旦闖入宮,被範秉和反叛的羽林軍殺得措手不及的皇帝太子,勢必會一敗塗地。
榮王一朝得勢,自立為帝,肯定會打虞華綺的主意。因此,如今的虞府,對虞華綺來說,已經不算安全。
聞擎預備將虞華綺送到皇城西郊,一座隱秘的山莊裡。
夜風凜凜,他嗓音低沉,說出的話很快消散在漆黑夜幕中。
“阿嬌,你聽我說,榮王一反,皇帝懿王必將喪命。我會在榮王稱帝後,以誅逆賊的名義,從槐明調兵,殺進皇城。事成之前,我會把你藏在山莊。那裡很安全,你不用害怕。”
虞華綺全然沒想到,一切來得這樣突然。
範秉突然進皇城,突然和榮王聯合,又在這樣短的時間內,突然謀反。
她毫無準備,思及前世的事,不由生出濃濃的擔憂,“萬一榮王失敗,皇帝他們沒死呢?那你舉兵入皇城,謀逆的就成了你。”
聞擎搖頭,深邃俊朗的側顏,在月光照拂下,透出安定人心的堅毅,“榮王不會失敗。保護皇帝的六萬羽林軍,由王釗率領。而王釗,是我的人。”
言下之意,皇帝此刻唯一的倚仗王釗,已經受了命令,會在必要時刻反水,協助榮王殺死皇帝和懿王。
虞華綺震驚不已。
她看著聞擎從容不迫的麵容,忽而想起自己喜愛了整個夏日的杧果,“範秉他,也是……是你?”
聞擎抱著她,落在一座安靜宏偉的山莊內,“阿嬌很聰明,範秉是我誘進京的。他是個老謀深算的,便是我也沒料到,他會這樣突然,在這個時間點,聯合榮王謀反。若不是我早有提防,預先使了手段,將王釗提上羽林中郎將之職,隻怕今夜,命喪黃泉的,還有我。”
虞華綺被聞擎放到象牙拔步床上,她靠著絳色蔓草團暗花緞軟枕,冰涼的手緊緊攥住聞擎的衣袖。
聞擎回握住她的手,在她額心落下一個吻,以示安慰,“彆怕。真正忠心效命皇帝的聶璜,早在半月前,便死於懿王的疑心。聶璜已死,無人再能救得皇帝,也無人再能困得住我。”
虞華綺聽得心底說不出的酸楚。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環環相扣,儘在聞擎的掌握之中,一切也變得與前世不同。皇帝懿王不會再生還,聞擎也不會再被取血至昏迷,甚至連範秉,或許都可以提前被解決。
可她看著聞擎,卻隻感覺心疼得厲害。
聞擎正擰了溫熱的巾帕,給虞華綺敷臉,見她鼻尖又開始泛紅,哄道:“今晚我沒時間陪你,待會還要連夜出京,拿皇帝的‘聖旨’,趕去槐明,調兵‘救駕’。我保證,待我回來,定陪你補過生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