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於低語森林中的商議持續了很久,直到天色微熹,沈裴才展開事先準備好的傳送卷軸回了王都。
因老教皇逝世而崩裂的陣法尚未完全修複,再加上有0049掩蓋蹤跡,連埃文斯都沒發現沈裴的失蹤。
在光明騎士團有意的宣傳下,所有民眾都認為是“邪惡的黑暗教廷刺殺了教皇冕下”,群情激憤過後,留下的便隻有恐慌——
如果連高坐聖殿的教皇冕下都無法抵禦黑暗教廷的陰謀,那他們這些普通人又該如何保住自己的命?
一時間,前往教堂祈禱的平民越來越多,整個王都的氣氛都變得死氣沉沉。
但親手催生出這些恐慌的埃文斯卻沒有任何愧疚,時勢造英雄,局麵越混亂,他就越有機會把主角推上高位。
至於那些普通人的心情和安危……反正隻是些低等世界的原住民而已,數量多且對劇情的推動作用有限,死了也就死了。
頭一次墜入愛河的塞繆爾則完全沒有發現戀人的反常,貴族、王室、還有從其他城市趕回的紅衣主教,每一位都是極難纏的存在,各方勢力製衡,突然成為代理教皇的他忙得焦頭爛額,整個人都顯得憔悴許多。
是故,當得知黑暗教廷私下裡召喚了十幾條骨龍預備攻打光明聖殿時,他眼前一黑,差點沒握住手裡的權杖。
十條以上的骨龍!那是什麼概念?
這些擁有翅膀的巨大生物,天然就擁有以高打低的戰略優勢,雖說死去的龍已經沒有了那些能免疫大多數魔法的細密鱗片,但它們小山般龐大而堅硬的骨骼,依然能讓人頭疼不已。
想想吧,作為同樣歸於傳奇禁咒類的亡靈魔法,連光明聖言都沒能消滅當初那條攻打諾奇城的骨龍,他們現在又該怎麼辦?
“我們需要伊爾神官,”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塞繆爾閉了閉眼道,“還要儘快修複好護衛王都的屏障。”
和紅衣主教們站在一起的埃文斯當即變了臉色。
若非現在還有無數雙外人的眼睛看著,他真想衝上前去,直接捂住對方的嘴巴。
——費儘心機才把沈裴這個變數擠出權利中心,現在主角金口一張,便等於讓他之前的所有努力付之東流。
儘管早就知道塞繆爾心思單純,可當對方把這種單純用在政治上時,隻會讓埃文斯這種滿心任務的人如鯁在喉。
話已出口,除開埃文斯這個暗暗打著小算盤的攻略者,在場的紅衣主教們,大多都點頭表示了讚同。
在生命麵前,所有的派係之爭都可以暫時淡化,教皇之位的歸屬可以往後再談,但眼前這場戰爭,必須有人在前麵頂著。
神官伊爾,大主教的養子、一個剛剛在諾奇城擊退亡靈大軍的“英雄”,此時此刻,已經沒有比對方更合適的選擇。
時不我待,就在塞繆爾準備派人去王都大教堂請沈裴來聖殿時,一個身著鎧甲的騎士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龍!是骨龍!它們來了!”
轉頭朝騎士驚慌指出的方向望去,位於王都製高點的塞繆爾和紅衣主教們,很快就看到了在大教堂廣場上空盤旋的兩道黑影。
“隻有兩條,”右手牢牢按在佩劍之上,埃文斯極力想要挽回局麵,“無需旁人,聖子殿下,我願意為您效勞。”
許是先前“一名聖騎士被龍扇下城牆”的笑談傳得太廣,他話音剛落,便有紅衣主教嗤嗤地笑出了聲。
“得了吧,埃文斯,你的確是教廷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聖騎士沒錯,可比起伊爾,你還差得遠呢。”
見多了類似因天賦而狂妄自大的小輩,一名臉型圓潤的紅衣主教隨口譏諷幾句,而後又拍了拍手:“好了各位,我們得趕快去王都教堂。”
知道越是情況緊急就越要團結所有能團結的力量,心疼戀人的塞繆爾隻能偷偷碰了碰對方的手:“埃文斯,我相信你的。”
然而這溫柔似水的安慰卻沒能澆滅埃文斯心中的怒火。
腦海裡不斷回放著剛剛那名圓臉主教充滿嘲諷的目光,他幾乎克製不住自己想殺掉對方的念頭。
藏在埃文斯識海中的係統忍不住提醒:【宿主,你現在的狀態很不正常。】
好像自打在王都大教堂見到從約克鎮回來的沈裴以後,對方就變得愈發衝動易怒,再不複先前的謹慎冷靜。
凡事做過必留痕跡,它其實並不讚同宿主“刺殺老教皇”這個臨時起意的計劃,卻又無法真正乾預對方的行動。
身為監督者,隻有在宿主對任務抱有消極情緒、或者詢問出格的情報時,它才能使用電擊懲罰。
煩躁地無視了腦海裡常常指點江山的攻略係統,埃文斯麵沉如水地握緊佩劍,隻等著親自斬斷一條骨龍的脖子來洗刷自己的汙名。
可他還是晚了一步。
當被騎士團團圍住的塞繆爾和紅衣主教們感到大教堂時,剛剛盤旋於天際、仿佛隨時會發起攻擊的骨龍們,早已安靜地停在了廣場上。
微微仰起下巴的黑發神官就站在骨龍麵前,唇瓣無聲開合的模樣,簡直像是在和對方交流著什麼。
預想中的尖叫、動亂、乃至死亡統統沒有出現,人們自發地圍在廣場附近,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平靜虔誠。
警惕地察覺到了塞繆爾一行人的靠近,偏左側的骨龍用力地甩了幾下尾巴,卻又很快在青年安撫的低語中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