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睡醒就看見一雙紅通通的兔眼睛,沈裴見怪不怪地抽出自己被男人握在手裡的頭發,摸了摸對方的臉頰:“陛下又失眠了?”
清楚記得那些在夜裡看到自己這副模樣的宮人是何種惶恐畏懼的反應,蕭弋握住沈裴的手,輕輕把人往懷裡一帶。
“你很奇怪。”
明明隻是個被當做嬌嬌女“誤養”大的小可憐,但沈裴在某些時刻的表現,往往鎮定得超乎他的全部預料。
也許是性格使然,又或許隻是單純的腦子笨,總之青年這種自然隨性的態度,確實讓蕭弋感到了久違的放鬆。
“天色還早,”抬眼估摸了一下時間,沈裴輕輕拍了拍蕭弋的背,又在對方頸間蹭了兩下,“陛下陪臣妾再睡一會兒?”
“今日怕是不行,”捋貓般輕輕順了順青年的發絲,蕭弋嗓音低沉,帶著些安撫意味道,“既然皇陵已經塌了,朕總要給些反應才對。”
……可你看起來很累。
大致摸清了男人這一世的脾氣,靠在蕭弋懷裡的沈裴默默咽回了擔心的話,終是沒有掃興地去阻攔對方。
偏生蕭弋這人對情緒的敏銳度已經到了無需肉眼便能感知的地步,察覺到懷中青年一瞬間的低落,他忽而從喉嚨裡溢出聲笑來:“擔心朕?”
莫名臉熱的沈裴:是啊,他就是擔心的要命又怎樣?
倘若他是攻略者,一定會想方設法把月圓那天的地震,宣揚為“因昏君當道”而降下的天譴。
可在聽過昨晚蕭弋講述的過往後,沈裴又無法理直氣壯地站在上帝視角,勸對方善待先帝的陵墓。
就像他無法原諒自己這一世名義上的母親一樣,蕭弋對先帝的恨,絕非用簡單一句血濃於水就能蓋過。
“或許陛下可以把話說得更委婉些,”沒有否認自己對男人的關心,沈裴頓了一頓,“畢竟因為臣妾的任性,朝中的大臣已經頗有微詞。”
“那又怎樣?你是朕的皇後,自然有肆意任性的本錢。”
腰部稍稍用力,蕭弋乾脆直接抱著人坐了起來:“既然皇後如此擔心,那朕今日便帶你去議政殿開開眼界。”
整個呆住的沈裴:……等會兒,他不是在婉言勸諫嗎?
這蘇妲己般的展開又是怎麼回事?
“後宮不得乾政,”迅速從腦海裡翻出一個還算靠譜的理由,黑發青年努力地挽救著自己的名聲,“大清早的,臣妾還是不去礙各位大人的眼了。”
“礙眼?”極為熟練地抬起青年的下巴,蕭弋唇角輕勾,一錯不錯地盯著對方,“朕的皇後豔冠六宮,又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心情愉悅地吻了吻青年微微撲閃的卷翹睫毛,他不在意道:“倘若真有誰覺得礙眼,那朕便替你挖了他的眼睛。”
深知對方沒有開玩笑的沈裴:……救命,這人怎麼還越說越可怕了喂!
他真的不想給各位大臣上眼藥啊!
【雖然但是……】整整在被關小黑屋的邊緣徘徊了一整夜,0049實在沒忍住吐槽,【你好像被動點亮了綠茶技能。】
【原來這就是枕頭風的力量嗎,失敬失敬。】
敏銳察覺到異樣的沈浪浪:【……你好像怨氣很大?】
仿佛一覺醒來突然點滿了嘲諷技。
【整整一晚上啊!嗶還是不嗶他能不能給個準話?】接連爆了兩個屏蔽詞,0049故意誇張地揉了兩下眼皮,【你看你看,我這黑眼圈都被嚇出來了。】
然而沈裴卻半點沒有要心疼自家係統的意思,發覺瘋批模式下的蕭弋壓根兒就是無差彆通殺,他驀地感到一種微妙的平衡,甚至還在心底幸災樂禍地笑出了聲。
0049:完蛋,它家宿主已經被蕭弋帶歪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是真的。
說破嘴皮也沒能拗過某位偏執暴君,無奈起身的沈裴,隻能一邊和0049鬥嘴,一邊略顯忐忑地跟著蕭弋去上朝。
——沒辦法,聽說蕭家嫡係自古多瘋批,搞得朝堂上以死勸諫的言官也特彆多。
以一介“後宮女流”的身份陪著當今天子上朝,沈裴真怕自己前腳進議政殿,後腳就有人悲憤撞柱。
那畫麵,真是想想就夠刺激。
但走在沈裴身側的蕭弋卻似乎完全沒有這種擔憂,不僅大大方方地拉著對方的手,甚至還當著所有朝臣的麵,叫喜順搬了一把華麗到足以閃瞎人眼的椅子放在龍位旁邊。
此舉一出,沈裴瞬間覺得自己成了議政殿的C位、整個宸朝名利場的Superstar。
還是黑料纏身的那種。
尤其是他那位距離龍椅最近的便宜父親,雖然有極力遮掩,卻仍讓沈裴見識了一次活生生的瞳孔地震。
發覺對方眼角的餘光一直有意無意落在自己身上,垂眼裝死的也很沈裴無奈:沒想到吧?其實他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