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同榻而眠這種事,玄逸先前從未做過。
現在,他枕著被特意換成兩份的軟枕、蓋著材質絲滑的錦被,身邊還躺了個蜷成一團的師侄。
許是剛剛折騰累了,青年這會兒閉著眼,呼吸平穩,脖子以下都藏在被子裡,瞧著相當乖巧安分。
而在錦被下看不見的地方,對方卻早已越界,指尖偷偷貼著他的手腕,像是在摸脈搏。
——沈裴,是怕鬼嗎?
回想起半柱香前青年一連串反常的舉動,玄逸躺平,定定地看著床頂,突然從對方這類似尋安心的行為裡悟到了什麼。
得益於青年對吃穿用住的充分準備,他們現在雖然躺在同一張榻上,卻並沒有蓋同一床被子。
雖然對修士而言,手腕已非要害命門,但那悄悄越過邊界的指尖,還是輕易地,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沈裴,魔障……
發覺自己近來“疏遠破障”的計劃完全沒有生效,對清心咒愈發熟練的男人有些懊惱,默默合眼,隻當自己身邊空空蕩蕩。
可沒過多久,他便感到身旁的青年動了動,像個尋找熱源的小獸,一點點擠進了他的被窩。
軟玉在懷,同樣沒經曆過如此情況的老古董瞬間僵了。
下意識地,玄逸側頭,想將青年推開搖醒,誰料在瞧見對方籠在月色中的側臉後,他又堪堪停住了手。
與白日裡和自己鬥嘴爭辯的模樣不同,青年的睡顏十分乖巧,額頭抵著他的肩膀,睫毛密密垂著,隻一眼,便能叫人升起幾分憐愛。
眸中神色變換不定,男人停在空中的手握了又鬆,終究沒有去擾對方的夢。
翌日中午,聽到房外走動聲的沈浪浪迷迷糊糊醒來,剛睜眼就發現自己懷裡的“抱枕”觸感不對。
結實、暖熱、光滑還有彈性……
循著本能細細摸了一遭,未等青年漿糊似的腦袋轉過來彎兒,一道明顯帶著冷意的嗓音便在他頭頂響起:
“摸夠了?”
原地石化的沈浪浪:……
救命,他好像把手伸到某人的衣服裡了!
前襟領口被人揉得一團亂,玄逸麵色沉沉,心中惱火的卻是另一件事:睡姿如此胡來,對方竟還想和那虞寒洲同房同榻?
若非自己昨日及時攔下,這兩人怕不是已經生米煮成熟飯?
“師叔,”搭在男人胸肌上的指尖輕輕哆嗦兩下,青年慌裡慌張抽手,耳根泛紅,相當痛快地服了軟,“我知錯了。”
眼見對方安安分分起身在自己旁邊坐好,玄逸抬眸:“錯哪了?”
沈裴囁囁:“……不該對您動手動腳。”
下次再想吃豆腐,一定要選對方睡著的時候。
“……”沒能從青年口中聽到想聽的話,男人輕啟薄唇,“還有呢?”
還有?
誤以為自己是在夢中說了什麼虎狼之詞,沈裴小心翼翼地試探:“呃、睡覺的時候保持安靜?”
玄逸:“……繼續。”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確定自己目前還沒有反攻對方的能耐,心下一鬆的青年打了個哈欠,抱著被子重新倒回塌上:“弟子愚笨,煩請師叔給個提示?”
“虞寒洲,”眼瞧清醒過來的師侄又開始裝傻撒嬌,知道自己錯失良機的玄逸,隻得蹙著眉,把話說得更加明白,“如此睡相,你往後斷不可與那虞寒洲共處一室。”
終於回過味來的沈裴:喲喲喲,好濃的酸味,原來某人竟是醋了。
兜兜轉轉繞了這麼一大圈,他的便宜師叔還真是彆扭且又可愛。
“知道了。”虛虛合著眼,白衣青年蹭蹭被子,含糊應了聲,看樣子還想補個回籠覺。
同住一個小院,玄逸當然知道沈裴平時有賴床的習慣,儘管覺得青年的回答過於隨意,但他又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讓對方直視自己、再正正經經地發一次誓。
因得這茬,接下來的幾個時辰,玄逸的臉色都不大好看,落在外人眼中,便是他不滿和沈裴共處一室。
擔心再這樣下去、自己難得認可的劍友會觸怒那位據說是宗主師兄的前輩,素來想到就做的虞寒洲,乾脆尋了個機會,拉著沈裴躲進角落。
“要麼你還是來我房間住吧,”眼中的擔憂貨真價實,虞寒洲壓低音量,“倘若真惹惱了那位前輩,你少不得又要挨宗主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