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的趙蓮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她抬頭,看向麵前額頭不再綴著厚劉海遮臉的溫明棠,說道:“溫姐姐這般漂亮都敢出來,我又怎會不敢出來?”說到這裡,不等溫明棠問話,趙蓮便道,“我今兒是出來相看的,我娘本是陪我的,待我同那相看的郎君碰了頭,便同那媒人尋了借口離開了。”
這話也算是解釋了她今日為何特地梳妝打扮的緣由了。
溫明棠這才恍然記起趙蓮今歲十五了,確實到相看物色郎君的年歲了。以趙大郎夫妻的性子……當年將趙司膳送入宮中時,便是十五歲。依著這兩人自己的話來說,便是長到十五歲了,好摘果子了。不管是嫁人換筆嫁妝錢還是送入宮賺些銀錢回來,都到摘果的時候了。
“我同我娘約了在城東城門那裡碰頭,”趙蓮說著伸手將一縷散在眼前的碎發捋到耳後,露出了耳垂上一對碧玉雕刻的蘭花耳墜,抿唇笑了笑,又看向溫明棠,正色道,“溫姐姐,你若是見了我姑姑……”
一聽趙蓮提到了“姑姑”二字,湯圓同阿丙的心便一下子提了起來,兩人都不是擅長掩飾之人,那下意識睜大眼睛警惕的看向她,如同小獸般的神情看的趙蓮忍不住笑了兩聲,頓了頓,才對溫明棠道:“溫姐姐若是見了我姑姑,記得代我向她陪個不是。”趙蓮說到這裡,歎了一聲,頓了頓,又道,“我爹娘他們……確實不大好。”
溫明棠打量了她片刻之後,笑道:“我知曉了,他們做的事自是同你無關。”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繼續看向趙蓮。
趙蓮此時也正看著她,見溫明棠說罷那句話之後便不再說話了,且目光還朝自己望來之後,略略頓了片刻之後,又道:“溫姐姐大抵還不知道吧,趙記食肆……沒了。”
溫明棠“哦”了一聲,順著趙蓮的話,繼續問了下去:“怎的沒了的?”
趙蓮道:“我姑姑出宮之前托人賣了,”說到這裡,她垂下眼瞼,說道,“這麼多年吃住的都是姑姑的,也叫我怪不好意思的。我那阿爹阿娘也是沒甚大本事,這麼多年竟連錢也未攢下多少。”
溫明棠“嗯”了一聲,順著她的話,繼續問了下去:“那你等如今住在哪裡?又靠什麼營生?”
“我娘的娘家不是在城外劉家村麼?”趙蓮這才抬起頭來,對溫明棠說道,“我三人便暫且去城外劉家村住了,村裡不比城中,租錢便宜。尋個村民不住的房子租了,略略修繕一番,也住得。”
溫明棠“哦”了一聲,記起趙司膳昔日閒聊時同她說過的話,想了想,道:“聽聞劉家村雖是在城外且還屬長安境內,可卻是建在半山腰上,出行不大便利呢!”昔日趙司膳便曾說趙大郎是自半山坳裡迎娶的劉氏。
“那是以前了,那劉家村後來出了個富戶,修了條下山的道,直通官道之上,如今,除卻出行要多走幾步路之外,也還成。”趙蓮說到這裡,朝溫明棠擺了擺手,自己斷了同她二人之間的閒聊,“時候不早了,溫姐姐,我要先走了,待去城東城門那裡同我娘碰了頭,我二人便要出城了。若是晚了,這劉家村晚上……不太平呢!不敢在外頭亂晃的。”說罷這些,不等溫明棠說話,趙蓮便挎著籃子離開了。
待趙蓮走後,方才憋了好一會兒的湯圓才舒出了一口氣,說道:“我一開始見了這趙蓮小娘子還以為她是個好的,可方才看她試探溫師傅知曉不知曉趙記食肆沒了的事,才發現,原來這趙小娘子亦有心眼呢!”
若是溫師傅主動提及趙記食肆沒了的事,豈不代表溫師傅是知曉趙司膳行蹤的?如此,那趙小娘子定是會借機詢問趙司膳的下落。想到這裡,湯圓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便是個藏不住事的,好在方才同趙小娘子搭話的不是自己。
“總是關係到吃住這頭等大事,又怎麼可能不想辦法探聽一二?”溫明棠說道,“不過比起那劉氏同趙大郎,趙蓮是個麵皮薄的,自是不好意思繼續追問的。”
“那趙小娘子家裡如今這狀況,租了個半山腰的房子住著,又有趙大郎同那劉氏這一對父母,又怎麼相看的到好人家?”湯圓由趙蓮想到了自己被阿丙家人挑揀的事情,忍不住皺眉,“便是相看的不好,那男方竟讓她一個人離開?也不送送?多失禮的舉動啊!”
溫明棠點頭“嗯”了一聲,頓了頓,又道:“還有……趙蓮方才說的劉家村……晚上不太平是什麼意思?”
這些問題自是沒有人來回答溫明棠等人的,待到三人再次聽到“劉家村”三個字時,已是兩日後了。
阿丙將一塊拉絲年糕置入一碗熬煮好的紅豆湯中,端起湯碗正要嘗嘗溫明棠所言的年糕紅豆湯是個什麼味道,便聽院外傳來了一陣一驚一乍的驚呼聲。
“鬨鬼?”這一道聲音恁地尖銳,嚇的阿丙手一哆嗦,險些將手裡的年糕紅豆湯潑了出去。
待好不容易將碗端穩,三人循聲望向院外,卻見幾個雜役正聚作一團以一點都不小聲的聲音“竊竊私語”著鬨鬼的傳聞。
方才發出那一聲“鬨鬼”的驚呼聲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個黑瘦的婦人——子清、子正的母親。
“城外劉家村,死了好幾個新嫁娘了呢!”其中一個雜役仆婦說道,“聽聞那村裡的運勢不好,不乾淨呢!”
正喝著紅豆湯的溫明棠手裡動作一頓,看向那正“竊竊私語”的三人,一時有些恍惚: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穿越到一個“鬼怪盛行”的時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