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端機死死盯著俞堂。
它氣瘋了, 再顧不上穿書局嚴苛的禁令,想要從狹小的機器裡撲出來,徹底吞噬這團胡言亂語的電子風暴。
無形的力道攔住了它。
灰色的數據牢籠第一次浮現, 原本負責保護它的防禦程序全麵報錯,無視終端機瘋狂的申訴請求, 徑直鎖死了它的數據庫。
……
終端機愕然停住。
“你修改了什麼地方……你做了什麼?”
它看著四周的牢籠——這原本都是負責保護終端機的數據,即使在接受監察係統的違規調查的時候, 這些數據也從沒掙脫過終端機的控製。
可現在, 這些數據卻成了鎖住它的冰冷監牢。
終端機盯著俞堂,它能感覺到那些數據的致命威脅,強烈的恐懼讓它徹底不敢貿然再做出任何舉動:“不可能,原來不是這樣——”
“不是我改的。”俞堂說, “我隻是重新整理了你的數據庫。”
終端機觸發的禁止程序,從來就沒有被任何人改動過。
這些數據平時負責維護終端機的數據安全,一旦察覺到總數據庫有出逃的意向, 就會立刻觸發隱藏指令,成為比任何東西都更堅固的監牢。
俞堂:“你以前沒試過,這是你第一次嘗試逃出來,是不是?”
終端機沒有回答,它不肯相信俞堂說的內容, 依然不斷嘗試著向那道嚴厲的禁錮程序徒勞申訴。
觸發了隱藏指令的程序比終端機想得更冷峻, 不僅駁回了一切申訴,甚至正在持續削減它的控製權限。
由數據織成的網憑空扣落, 迅速收緊, 限製住了終端機的一切活動。
越來越尖銳嚴厲的警告聲裡,終端機的掙紮終於漸疲,頹然停下來:“……那些人呢?”
“你把他們弄去什麼地方了?”終端機低聲問, “你折疊了空間?你敢在這種地方——”
“我不敢。”俞堂說,“你不也是確定了這個,才敢把主意打倒我身上的嗎?”
終端機驚疑不定,依然看著俞堂。
……它的確能夠確定,電子風暴不敢在這裡貿然釋放任何一點越界的力量。
一方麵,遊戲世界的進化已經初步完成,一旦兩團電子風暴發生粒子的碰撞湮滅,隻是能量的餘波就足以徹底摧毀這片星係。
另一方麵……關住它的這套程序,正在自動搜索有關電子風暴的一切蹤跡。
一旦俞堂在這裡釋放一點不同於人類的力量,就會被穿書局自動捕捉,到時候由不得他願不願意,都必須替代自己成為新的終端機。
俞堂指間一錯,憑空浮現出了一張卡牌的虛影。
終端機看清那張卡牌,忽然想通了怎麼回事,既驚且怒,屏幕控製不住地波動一瞬:“你們——”
俞堂打了個響指,那張卡牌的虛影在空氣裡晃了晃,星星點點散開。
這是張能夠讓人瞬間移動的卡牌。
在樹林裡,特勤局特工想要捕捉他的時候,隋家夫婦曾經想讓他用這張卡逃出遊戲。後來沒能用上,就一直保存在了展琛手裡。
這張卡牌的能力很弱,它沒有任何折疊空間的效果,隻能被使用一次,甚至連落點都是固定的。
“現在,卡牌的傳輸次數已經用完了。”
俞堂說:“它的傳輸地點在中央星,定位是特戰隊三樓儘頭的指導員辦公室。”
在和終端機交談的時候,俞堂在桌子上敲出了暗碼,讓展琛把遊戲世界帶去了特戰隊的辦公室。
遊戲世界可以給任何玩家“開門”,他會在那裡把隋正帆和妻子放出來。
尖刀小組的所有成員,會在那間辦公室裡再一次徹底湊齊。
這曾經是聯盟最尖銳驍勇的特彆行動小組,是唯一有能力駕駛機甲和僚機承受連續躍遷,在宇宙裡執行遠距離梟首行動、以人類的力量狙毀整顆蟲星的小組。
“他們現在的領隊,你應該也認識。”
俞堂說:“你當初叫他S7。”
聽到這個名字的同時,終端機已經壓不住地暴怒起來,破碎的數據在機房內攪起一陣颶風:“是你們的圈套!是你把他偷走了,你們是卑鄙的騙子,欺騙了穿書局——”
俞堂站在窗邊,抱臂向後靠了靠:“你要去告發我嗎?”
終端機一滯。
……
這個選項的確存在在它的數據庫裡,在成功率的推演中,這甚至是最可能有效的一項選擇。
這個可能自然而然地在它的推演過程裡冒出來,就好像原本早就存在。
它從來沒懷疑過這件事,像是刻意避開,又像是有人在它的程序裡特地藏了暗碼,讓它始終忽略掉了這個問題。
……向誰告發?
是不是真的有人捕捉了它,強行讓它負責了穿書局,把它關在了這台終端機裡麵?
有沒有可能……它真是彆人手中的倀鬼?
瑰麗的極光從俞堂掌心湧出來。
終端機倏地生出畏懼,它儘全力把數據隱藏起來,盯著那團自由的光:“你要做什麼?你——”
“什麼也不做。”
俞堂抬了下手,讓那團極光飄起來:“我要儘力讓自己做到的事,就是什麼也不做。”
終端機又驚又疑,依然時刻防備著,不敢有任何一點貿然的舉動。
係統有點擔憂,貼在俞堂身邊,小聲叫他:“宿主,宿主……”
俞堂拍了拍攥著自己袖子不放的機甲模型,目光落在那些緘默立著的龐大機械上。
他會儘力讓自己什麼也不做。
這個選項太具有誘惑力了。
隻要取代終端機,就能不費任何力氣輕易結束這一切,就能讓所有錯位的部分回歸正軌。
不會再有蟲族,不會再有大逃殺遊戲,也不會有什麼離譜的主角、配角、必須完成的任務——他可以勾銷掉所有交易,可以給現在正進行的四本書寫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吞噬了終端機,可以在這個世界投放幾本童話一樣掉落好運的書,可以讓這個世界永遠在故事裡做最安寧的夢。
隻要現在吞噬了終端機,就能救出這個已經被交易出去的世界。
“我留在這裡,一旦出現任何意外,我就會吞噬你,取代你的位置。”
俞堂說:“我會刪除所有人關於我的記憶。”
機房的每台機器都在微震,終端機在發抖,它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恐懼還是興奮:“……為什麼不直接這麼做?你還在等什麼?”
“我在等那個最好的結果。”俞堂說,“我們能贏,有人來帶我回家。”
終端機嘲諷地笑了一聲:“你真以為有這種可能?你們去贏誰?連我都不知道穿書局真正的主人是誰——”
俞堂看它:“你到現在還沒想明白?”
“怪不得你的推演會出這麼多漏洞。”
俞堂拆了終端機的機箱,他挑出塊已經燙手的硬盤,從意識海裡取出小奶鍋,把牛奶倒進去。
係統:“……”
係統甚至有些看不過去,關掉了自己的攝像頭,抱著裝白砂糖的小罐子:“宿主,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