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準備室已經變得一片狼藉。
柯銘被強製套上禮服, 按在座位上被整理儀容,眼下卻依然是一片遮不住的青黑。
……他被那個突然出現的“防沉迷係統”引得心煩意亂,想要關掉手機, 卻被一股極強的電流瞬間剝奪了全部意識。
再醒來,他終於想起了許多早就忘記的事。
柯銘像個木偶似的任人擺弄, 他有些控製不好身體的動作,邁步時踉蹌了下, 撞在一個人身上。
柯銘停下腳步, 抬頭看著麵前的人。
……是隋駟。
隋駟站在他麵前,這段時間的庭審判決和轟轟烈烈的輿論風波,已經讓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的前影帝徹底沒了當初的好氣色。
隋駟不自然地躲避著他的視線:“小銘,抱歉……”
“為什麼抱歉?”柯銘問, “因為你怕不幫你償還巨額債務,一直在騙,讓以為你還有繼承權, 不告訴你已經被隋家拋棄了嗎?”
隋駟驟然被點破,臉色顯而易見地難看起來。
柯銘看他半晌,忽然笑了一聲:“明白了。”
“你不用和道歉,是在記者麵前推了你一把,讓你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你怎麼對都是應該的。”
柯銘說:“們被困在這裡太長時間, 忘了太多事了。”
隋駟皺緊眉:“你說什麼?”
“你暫時還沒有不想結婚,所以還沒觸發你的防沉迷係統, 是想不起來這些的。”
柯銘搖了搖頭:“不著急。”
隋駟聽不懂他的話, 心頭卻無端生出強烈的恐懼,不自覺咽了下:“小銘,你到底在說什麼?”
“隋家未必是真的放棄……他們說不定是嚇嚇, 聽話了就能回去了。”
隋駟說著自己都不相信的勸慰,他艱難咳了幾聲,喉嚨既乾又啞:“你看,這次的婚禮不是來了這麼多人嗎?就算他們都是衝著隋家才會來的,可們也未必就——”
柯銘打斷了他的話:“要是真的那個回來了呢?”
隋駟忽然被恐懼扼住全身,控製不住地狠狠打了個顫。
……他甚至不知道柯銘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可不知道為什麼,這種畏懼像是一直就埋在他的潛意識裡,像是根□□就會鮮血橫流的尖銳鐵刺。
隋駟站在門口,他忽然想起聶馳來工作室的第一天,這個被隋家派來的職業經理人看到他,臉上露出的錯愕、憤怒和難以掩飾的強烈失望。
那時候他還是功成名就的影帝,有不少代表作,在整個星際的粉絲代言無數,即使和家族有些矛盾,也不至於叫人有這麼大的落差。
隋駟後來回家族查過,聶馳明明是特意向隋應時申請,主動要調來給他的工作室做職業經理人的。
他一直在奇怪,這個冷冰冰的精英職業經理人透過自己想要看到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
柯銘沒再說話,慢吞吞地繞過隋駟,跟著人群走出準備室。
婚禮定在了頂層的宴會廳。
這樣豪華的婚宴無疑不是現在的隋影帝操辦得起的,隋家人的監視無處不在,被莫名壓抑的氣氛籠罩著,再盛大氣派的宴會廳也靜得有些詭異。
賓客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處,悄聲說著話,幾乎沒有人注意那對即將成婚的新人主角。
柯銘攥了攥拳,察覺到掌心的冷汗。
……他不清楚這些人在盤算什麼,也不打算管。
他想起了忘記的事,也想起了逃脫的唯一辦法——他必須和隋駟結婚,隻有他們徹底打出“從此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標準結局,才能擺脫這個係統的懲罰和控製。
到現在為止,隋駟還被困在這個被編織出來的身份裡,隻要他順從劇情,不做任何多餘的事,老老實實地走下去……
柯銘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垂著視線,被人領到禮台的一側。
相機閃光燈刺得他眼底一痛,柯銘的視線從白芒裡恢複,掃了一眼那些舉著長|槍短|炮的記者,甚至生出些如同隔世的恍惚。
在隋駟給他買了個出道成名的命運以後,他就活得順風順水——隻要在孤兒院等著就行了,會有人來給他糖吃,會有人來供他上學,會有人來接他,替他安排好一切。
他是主角,有劇情主線的庇護,他會順理成章的成為最幸運的那一個。
他會順利地簽進隋駟的公司,出道做明星,站在閃光燈下麵享受花團錦簇的繁華場。成名已久的影帝為了他和家族決裂,聽話的助理心甘情願給他們做工具人,他會和隋駟結婚,衣食無憂地生活在一起。
一切明明就都該這樣順利才對。
柯銘垂著頭,他捏著掌心滲出的緊張冷汗,被人領到台上,和隋駟站在一起。
台下的賓客專心交談,沒有人注意他們的儀式,走廊裡不斷有來回搜索的人影,像是在緊急找著什麼人。
隋應時正在和人低聲說話,偶爾向台上掃一眼,臉色沉得可怖。
隋駟站在冰冷的注視裡,艱難動了動手臂。
他再自欺欺人,也已經徹底無法忽視這樣古怪的氣氛。隋駟不自在地晃了晃頭,視線偶爾掃到角落裡的人影,身體忽然僵硬得動彈不得。
柯銘低聲問:“怎麼了?”
隋駟張了張嘴,他發不出聲音,想說的話像是儘數卡在了喉嚨裡。
柯銘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臉色驟然變了變。
……
坐在角落裡的是兩個人,其中一個穿著銀灰色襯衫,眉宇清秀,垂著眼睫靠在座椅裡。
他原本還坐得安靜端正,被身邊的人在腰背上輕輕一按,就放鬆下來,耳後泛出一層淺淺的紅。
這兩個人坐在角落裡,帶了笑意低聲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