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小鳳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水來,她呆呆地看著戚妄,嘴巴哆嗦了起來,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能說什麼?戚妄這分明是要送她去死,她過去怎麼從來都沒有發現過戚妄這麼狠毒,在這鄉下地方,他說自己有其他的男人,拿了自己漢子的錢去養野男人,她還怎麼活?乾脆一根繩子吊死自己算了。
心慌意亂之下的許小鳳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辯解,她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哇哇大哭了起來,一邊兒哭一邊兒賭咒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戚妄的事情。
然而她哭成這個樣子,戚妄都沒有絲毫的心軟,隻是滿臉冷漠地看著許小鳳,在旁人都忍不住麵露同情之色的時候,他又說了一句:“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你心裡清楚,要不然你就解釋一下錢的去處,要不然你就收拾東西離開,在我家裡哭什麼?怎麼,是想讓我們村子的人幫著你一起收拾我嗎?”
戚妄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卻讓在場的村民們聽得清清楚楚的,原本還對許小鳳有些許同情之意,可是聽到戚妄的話後,他們也都回過味兒來了。
是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她自己說出來不就成了?現在一個勁兒地在這裡哭,做足了可憐相,以此來博取大家的同情之意,她這樣的作態真真讓人覺得不恥,這是合計著他們桃花村的都是蠢人,能被她哭兩聲就給糊弄過去了?
原本還站在許小鳳跟前的女人們都往旁邊讓了讓,她身邊瞬間空出了一大堆的空間,沒人依靠著,她順勢坐倒在地上,兩隻腳胡亂地開始踢打了起來。
“不活了,我不活了,戚老四你個喪良心的,我嫁給你這麼多年,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憑啥這麼對待我?我自問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的兩個孩子也給照顧的妥妥當當的,親媽也就我這樣了,你現在有了野女人就來汙蔑我,我不活了,不活了啊……”
她的兩隻腳在地上撲騰著,雙手不停地拍打著自己的大腿,整個人狀若瘋癲,她知道這事兒自己是說不清的,便乾脆做出了潑婦胡攪蠻纏的樣子來,準備把這件事情給糊弄過去。
站在一旁的張文遠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他看了一眼神情冷漠的戚妄,又看了看坐在地上拍大腿撒潑的許小鳳,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同時他心中對戚妄的仇恨已經達到了巔峰,覺得這個男人就是在故意找他的茬,故意折騰他們母子兩個人的。
他一個大男人,養家糊口就是他本分,自己的親媽嫁給他圖什麼的?不就是圖過個好日子嗎?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先前戚妄倒是大方的很,把家裡的折子和錢全都交給他媽,那不就是默認了這些錢自己的媽媽可以隨意花用的嗎?怎麼現在又開始後悔了,拿著這來說事兒了?
張文遠知道自己和許小鳳不是這個村兒的人,如果任由著戚妄顛倒黑白,對他們母子兩個是十分不利的,桃花村的人定然會幫自己村裡的人,他們說不定就會被趕出去。
而這樣的局麵不是張文遠想要看到的,他一抹眼淚,大步走到了戚妄的跟前,抬手就要朝著戚妄的臉上打去。
張文遠想得很好,先趁亂給戚妄一巴掌,把這局麵給鎮住,然後再說下麵的事兒。
想他好歹也是一個準高中生,有文化,頭腦也聰明,還製服不住戚妄這麼一個沒有文化的農村大老粗麼?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許張文遠以為自己可以趁亂扇戚妄一巴掌,把局麵給掌控住了,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戚妄的反應速度要比他快得多,在他伸手過去的時候,戚妄反手便抓住了張文遠的胳膊,製止了他的動作。
戚妄是乾慣粗活的,手上的力氣大得很,也不知道張文遠這個小雞崽子一樣身材的少年怎麼就認為憑著他可以收拾得了戚妄的。
這人剛剛想做什麼戚妄一清二楚,在抓住他的胳膊之後,戚妄的手上也沒有任何的留手,他用的力氣極大,鐵鉗似的手抓著張文遠的胳膊,疼得他嗷嗷直叫。
“放開我,你快點放開我!”
張文遠一直都是嬌生慣養著長大的,受的最大的罪也就是在學校裡麵拎水打掃衛生,現在這戚妄這一抓,胳膊上的疼痛感不斷傳來,他疼得嗷嗷直叫喚,整張臉瞬間便扭曲了起來。
“戚老四,你放開我兒子,有什麼你衝著我來,欺負一個小孩子算是什麼男人!”
原本正坐在地上嗷嗷大哭的許小鳳發現自己的兒子被抓住了,她頓時也顧不上哭了,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尖叫著就朝著戚妄衝了過來。
看她那跟蠻牛似的架勢,就像是要將戚妄給生吞活剝了似的,她的兩隻手胡亂抓撓著,若是真被她給撓上一頓,這臉也就甭要了。
許小鳳顯然也是打著這樣的主意,戚妄生得跟蠻牛一樣又怎麼樣?她就不相信戚妄還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兒打她。
就算許小鳳做了那麼多喪心病狂的事情,戚妄也沒有要揍她的意思,不過他也不可能站在這裡白白地被她打,就在許小鳳嚎叫著衝過來的時候,戚妄隨手一甩,將拎在手中的張文遠給甩了過去。
張文遠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朝著許小鳳飛了過去,母子兩個撞在了一起,齊齊地摔在了地上。
這一下許小鳳摔得那叫一個結實,眼淚瞬間便飆了出來,她嗷嗷叫了兩聲,手胡亂地在張文遠的身上摸了摸,詢問著他有沒有事情,受沒受傷。
張文遠受傷倒是沒受傷,但是今兒他可是丟了大人了,原本是想要鎮住戚妄,拿回主動權的,結果出師未捷身先死,他倒是被戚妄狠狠收拾了一頓,這裡子麵子全都丟了個乾淨。
張文遠到底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就算是心思狠毒深沉,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丟了這麼大的人,他也作不起妖來了。
許小鳳哄了自己的兒子好一會兒,見他似乎沒什麼大礙,這才鬆了一口氣,她越想越生氣,抬起頭來恨恨地看向了起來,大聲喊道:“戚老四,我跟你什麼仇什麼怨,你用得著這麼對我嗎?你欺負我還不夠,連著我的兒子一起欺負,怎麼,你是覺得我娘家沒人了嗎?我告訴你,今兒的事情沒完,你要不給我們娘倆道歉,我就不跟你過日子了!”
她擲地有聲地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來,又用一雙充滿仇恨的看著戚妄,逼著他給自己低頭認錯。
許是因為過去戚妄那窩囊廢的形象在許小鳳的腦子裡麵留存太久了,哪怕昨兒和今兒個戚妄表現出的樣子和過去的他大相徑庭,許小鳳也沒有當一回事兒,覺得戚妄就是在裝樣子,不過是為了整回去一點兒家庭地位罷了。
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這十裡八村的,有不少被老婆捏在手中的窩囊廢受得氣長了,就會找個由頭發作一番,想要靠著這通發作把自己婆娘給壓製下去。
離婚也是這些窩囊廢們經常掛在嘴上的話,先前有不少小媳婦兒老娘們兒們被哄住了,伏低做小去哄著自己的男人們,但是久而久之她們就發現了,這些男人哪裡有那麼個膽子去離婚?
要知道這個年月娶個媳婦兒哪裡是那麼容易的?婆娘再不好,也有個暖被窩的,更何況還有孩子提溜打掛著,能那麼容易離婚?
沒看到不少女人賭氣回了娘家,男人們都要顛兒顛兒地去把人給接回來,沒有幾把子肉,幾籃子蛋,這事兒在娘家可過不去。
現在是新社會了,以為女人們離開男人們就活不成了?被男人趕回家就得尋死覓活,以淚洗麵?
這個年月,就算嫁過人的女人也是香饃饃,多得是光棍漢要呢。
弄清楚那些窩囊廢男人的想法後,女人們的腰杆子就硬了起來,他們鬨,女人們就鬨得更狠,一次就把這些窩囊廢們給打壓下去,這樣以後他們就再也不敢整出什麼幺蛾子來了。
要知道這男人說把女人趕回家,說不要她們了,兩口子要離婚還可能是氣話,但是女人一說出口,那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半點兒做不得假。
這個戚老四不就找個由頭要跟她鬨嗎?不就是覺得昨天自己的那兩個狗崽子受了屈,要給他們找回場子來嗎?他真以為她許小鳳是被嚇唬大的,能被他給降住了?簡直就是在做夢。
鬨吧,鬨到現在這個樣子,她倒是要看看戚妄到底怎麼收場。
圍觀的村民們大約是被許小鳳那破釜沉舟的氣勢給唬住了,又覺得她這個樣子實在是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
要真的是外麵有人了,或者有什麼花花腸子,能這麼理直氣壯嗎?
眾人覺得戚妄可能真是誤會了,見鬨得這麼大,似乎真要離婚了,那可就收不了場了。
有幾個年紀大的同族叔叔們便湊到戚妄的跟前,開口勸說起他來了。
“老四啊,你也這麼大年紀了,討個老婆不容易,也許這其中有什麼誤會呢。”
“就是就是,小鳳她是個好的,嫁給你這幾年,她一直都做得不錯,也許這其中是有什麼誤會呢?”
“是啊,男人家家的,哪兒來的那麼大氣性呢?那錢去哪兒了她也許不好當著人說,你們兩口子關上門好好說說,這事兒就過去了。”
不管是在哪個年代,長輩們大都是勸和不勸分的,有些事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用不著那麼斤斤計較。
和稀泥的本事兒人人都有,反正覺得不是啥大事兒,怎麼都是能糊弄過去的。
見周圍的人開始幫著自己說和,許小鳳微不可查地鬆了一口氣。
其實她心裡也有些慫,害怕事情鬨得太大收不了場,害怕戚妄這個腦子一根筋兒的真就跟她離了婚。
她也知道自己是啥樣人,當初她跟張文遠他爹在一塊兒的時候,因為生孩子傷了身體,這輩子是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所以後來那麼多年,包括嫁給戚妄這三年來,她一直都沒有給人添個一兒半女的。
她現在也不過才三十五歲罷了,年紀也不算大,在旁人看來,她還是能生的,誰娶個媳婦兒回去不指望著給傳宗接代?就算有了孩子,誰不希望多生幾個孩子壯大家族的?
除了戚妄之外,沒有那個男人會容忍她生不了孩子這事兒,可以說除了戚妄之外,她沒有了最好的選擇。
過去她一直壓服著戚妄,也就是想要在這個家裡掌握著絕對的話語權,之所以不斷往自己懷裡撈錢,給自己的孩子用,也是為了自己以後做打算。
戚鐵牛和戚鐵柱根本不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以後能跟她親?她靠的還不是張文遠,那兩個狗崽子跟她有毛關係,她疼自己的孩子有啥不對的?
許小鳳可以想象得到,這次如果不能把戚妄給打壓下去,他以後定然會變本加厲,不肯再聽她的話了,這一次她一定要趁著機會狠狠地打斷他那根反骨,讓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厲害。
“各位叔叔伯伯,嬸子嬸娘們,你們也聽到了,我長到這麼大,還從來都沒有見過像是許小鳳這樣事兒的人,既然話說到這一步了,我也不怕丟人了,今兒我就把這些年我們過的啥日子給說出來。”
說著,戚妄揚聲將許小鳳過往的那些所作所為都給說了出來。
“過去我前頭那個老婆還活著的時候,雖然她不太聰明,但是兩個孩子也是有新衣服新鞋子穿的,吃的也是白米白麵,隔三差五也是能吃上一頓肉的,過年吃雞肉的時候,兩條大腿肯定都是他們的。”
“但是許小鳳進門後,她說張文遠身體不好,精米精麵得緊著他吃,買回來的肉蛋也全都是張文遠的,又說他要在鎮子上學,穿的不能丟人,給他買的衣服都是好的,而我家兩個小子全都撿他穿剩下的衣服穿。”
“我一個大男人,賺到的錢我自己的兩個小子花銷不到,反而全貼到這個跟我沒有一點兒關係的小子身上了,你們說天底下有沒有這樣的事兒?”
“過去是我混蛋,隻顧著自己享受,沒顧著這兩個孩子,但是現在我想通了,我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不養活我的孩子,養活彆人的孩子算是怎麼回事兒?他們母子兩個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還偷我的錢出去養野漢子,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說到這裡,戚妄的聲音也多了幾分哽咽之意,一米八幾的魁梧大漢的眼睛紅了起來,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似的。
“各位鄉親父老,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們,今兒這事兒要是落在你們身上,你們能忍得了嗎?若是你們說能,我立馬就把剛剛說出口的話吞回去,從今往後再也不提離婚的事情,如果你們也不能忍,那今天這婚我是離定了。”
看熱鬨的人大都是牆頭草,隨風倒,根本就沒個定性,先前看那母子兩個可憐,立馬就開始同情起了那母子兩個人,可是現在聽到戚妄的話之後,他們又覺得之前自己是白可憐同情他們了。
這做後媽的為自己的孩子打算無可厚非,可是厚此薄彼到了這中地步,那可就是惡毒後媽了。
人家戚老四賺的錢也不少,一家子吃白米麵吃肉怎麼了?偏偏要從兩個孩子的嘴巴裡麵扣吃的,不給吃不給穿,這中行徑比舊社會的那地主婆還要過分。
這風向立馬就倒向了戚妄這邊兒,村裡的人對著許小鳳和張文遠指指點點,說出的話那叫一個不中聽。
之後戚妄也沒有給許小鳳和張文遠兩個人繼續撲騰的機會,勒令他們兩個今天必須搬出自己家。
“我們家是不敢留你們了,你們兩個愛到哪兒去到哪兒去了,從今以後我們之間就再沒有關係了。”
說到這裡,戚妄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這三年我養你們的錢也就算了,之前你偷走我的那些錢我也不跟你計較了,就算是我對你的補償,如果你不願意走的話,就把錢給我拿回來,看在那些錢的份上,我也可以讓你繼續留下來。”
戚妄這番話直接把許小鳳的後路給堵住了,她隔三差五從折子上取錢,基本上全都花在了張文遠的身上了,她自己的小金庫裡麵充其量隻有七八十塊錢,哪裡能有錢還給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