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兒,戚妄在去買粥之前,先去了醫生的辦公室,見到了張茹芬的主治醫生何醫生。
現在正好到了飯點兒,何醫生不怎麼忙,此時的他正準備吃飯,看到戚妄進來之後,何醫生放下手中的筷子,抬頭看向了戚妄,溫聲開口問道。
“戚老師,你這是又有什麼事情嗎?是不是你母親的情況不大好?我跟你過去看看。”
說著,何醫生蓋上飯盒蓋子,就準備跟戚妄一起去病房,何醫生是張茹芬的主治醫生,他是個非常負責任的醫生,此時見戚妄進來,何醫生不免緊張了起來,以為張茹芬那邊又出了什麼事情,急吼吼地要跟著戚妄過去瞧張茹芬。
戚妄急忙攔住了何醫生,他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些許躊躇之色,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他方才開口說道:“何醫生,不知道對於心理方麵的問題您能不能解決?我覺得我媽媽的病可能是由於心理問題造成的。”
聽到戚妄所說的話之後,何醫生愣了一下,不太確定他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來,他想了想,還是謹慎地開口說道:“戚老師,我是神經內科的醫生,並不擅長心理方麵問題,那應該是心理醫生負責的事情,但是你突然來問我這個,是有什麼原因嗎?是什麼讓你確定了?”
先前張茹芬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昏迷不醒,這段時間以來他們這些醫生也仔細看過檢查報告,想查出來她的病情,隻是查來查去,卻始終不見原因,這也成了他們幾個醫生的心病,一直都掛在心上。
心理問題造成的病變也不是不可能的,畢竟人的精神是很奇妙的,很多心理上的問題最終都會導致身體產生問題,但是那個時候戚妄也沒有說明,他們倒是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
現在戚妄突然說起這個來,何醫生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這兩個多月的時間以來,何醫生跟戚妄也打了不少交道,他很清楚戚妄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如果不是因為有什麼原因的話,想必戚妄也不會跟他說這些。
戚妄臉上的猶豫之色更濃,他略微想了想,方才低聲說道。
“我覺得我母親心理方麵可能出現了一些問題,我並不想這麼懷疑她的,可是她的那些行為讓我很擔心,我並不怕自己受到傷害,我隻是擔心我的母親。”
何醫生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溫和了起來,他朝朝著戚妄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來說。
“有什麼話你坐下來說,我不是心理醫生,但是見過的病人也不少,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你可以跟我說一下,我看看有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就算是沒有辦法,我也能幫你想一個方案,看看如何處理這種情況。”
戚妄在何醫生麵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躊躇了好一會之後,像是終於鼓起了勇氣一般,將張茹芬過去的做的那些事情,包括她的一些行為模式全都說了出來。
“現在我母親她懷疑我對她不懷好意,想要害死她,看到我就會大發雷霆,大罵我一頓不說,還發怒把我趕出來。”
說到這裡,戚妄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他低聲說道:“其實我受什麼委屈都無所謂,隻是她先前因為不明原因而暈倒,我怕情緒波動太大會對她的身體產生影響,這樣一來的話她的身體可能會受不了的。”
戚妄一個字都沒有提到自己受到的委屈,滿心滿眼想的都是這張茹芬,話裡話外擔心的都是自己母親的身體,說完這些之後,戚妄抬頭看向了何醫生,開口問道:“何醫生,你覺得我需不要帶我的母親看心理醫生?”
何醫生:“……”
何醫生光聽戚妄所說的話就覺得窒息,他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是自己經曆戚妄經曆的那些事情的話,還能對自己的母親抱有關懷之意嗎?那定然是不會的。
這個張張茹芬所做的事情哪裡是心理問題,這不是神經病嗎?她要做的不是去看心理醫生,而是該被關到精神病院去。
隻是這些話何醫生也隻能想想,並不能跟戚妄說,他躊躇了一會兒後,方才想到一些合適的語言來跟戚妄交流。
“戚老師,其實我覺得你母親的這種情況有些嚴重,或許應該到專業的醫院去看一看,比如青州四院,那裡的醫院應該可以看她的病。”
青州四院就是青州市的精神病院,何醫生覺得自己不是專業的精神科醫生,這種病症他沒有辦法處理,依照戚妄所說的話,張茹芬的病情已經非常嚴重了,很多精神病人都會從攻擊傷害自己演化到傷害彆人,張茹芬應該是有很強的攻擊性,如果繼續拖延下去的話,很可能會對戚妄造成傷害的。
戚妄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來,隻是想了想,他又放棄了。
“真的就隻有這麼一個辦法嗎?如果將我的母親送到四院去的話,她不配合治療怎麼辦?我不想她被困在精神病院裡麵,其實隻要我乖乖聽話,不違逆她就好了……”
然而沒有等戚妄說完,何醫生已經打斷了戚妄的話。
“可是戚老師,你怎麼知道她的病情會一直這麼穩定下去?其實精神病和其他的疾病都是一樣的,病人是不可能自我調節,最終不經過藥物乾涉就能自愈的,拖延的時間越長,他們的病情就會變得越來越嚴重,早起的話或許還能治療,但是如果長此以往的話,病情太嚴重的話,可能就沒有辦法治愈了。”
身為一個醫生,何醫生並不歧視精神病人,他認為如果發現家人有病變的傾向,就該去醫院進行正規治療。
精神病人是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行為,如果不通過藥物乾涉,以及正規治療的話,病人的情況會變得越來越糟糕的,真到了那個時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有多少精神病院就是因為沒有治療,而演化成無差彆傷人的?要知道很多精神病人都是有很強的攻擊傾向,發展到最後,都會進普通人進行攻擊,而他們的行為是不可控製的,有些人發病前是沒有任何的跡象,一旦發病,那便是瞬間的事情。
毫不客氣地說,一些攻擊性很強的精神病人就是不定時的炸/彈,會傷人的那種。
將張茹芬送到醫院治療,是對她自己負責,也是對其他人負責。
“戚老師,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隻是有些時候,孝順並不是愚孝,你也不能事事順著自己的母親不是?”
何醫生所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事實上他是全心全意為戚妄考慮的,何醫生覺得戚妄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對自己的母親太過孝順,可是萬事也不能全部順著自己的母親,自己的母親說的若是有道理聽聽也無妨,可若是自己的母親行事本就不正常,若是他再順著自己的母親,那豈不是助紂為虐了?
孝順也要有個限度,若是太過火了,那可就成愚孝了。
“我說些句話也是把你當了真正的朋友才會這麼跟你說的,但是一切的選擇權還是在你手中,你想如何便去如何,看你自己決定,旁人給的再多都隻是建議而已。”
戚妄點了點頭,謝過了何醫生:“何醫生謝謝,你我知道了,你說的事情我會好好考慮的,今天真的是麻煩你了。”
何醫生笑了笑,說道:“沒關係,我是醫生,為病人排憂解難是我的職責,更何況我們還是朋友不是麼?”
何醫生還沒吃飯,戚妄也不好浪費太多的時間,因此跟何醫生說了兩具之後,戚妄便轉身離開了何醫生的辦公室。
在他離開了之後,何醫生又重新打開飯盒吃了起來,隻是想到剛剛戚妄所說的那些話,何醫生的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在醫院待得時間長了,人生百態總是能看到不少,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母親都是愛著自己的孩子,以愛為名傷害自己孩子的不少,不愛孩子的人也不少,故意傷害摧毀孩子的也有很多。
而被自己的母親如此對待的孩子們,要不然就是非常黏自己的母親,想儘一切辦法要獲得母親的愛,要不然就是對母親冷淡無比,想儘一切辦法逃離自己母親的桎梏。
從戚妄的所作所為來看,何醫生覺得他像是前者,他的母親一直都在馴化他,而他好像也在苛求著一份可能永遠都得不到回應的母愛。
想想覺得他還真是可憐,更加可憐的是,明明他知道,可卻還是控製不住自己投入感情。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認清楚,真是可憐見的……”
何醫生搖了搖頭,沒有繼續想下去了,他歎了一口,埋頭苦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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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何醫生的辦公室離開了之後,戚妄到了外麵的粥鋪給張茹芬買了一份粥,醫院外麵的粥鋪不少,戚妄去最近常吃的一家的,這裡熬的粥味道香甜,倒是很符合病人的口味。
拎著粥回到病房外麵的時候,戚妄深吸了幾口氣,方才推開了病房的門走了進去。
“媽,我回來了,我給你買了粥,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嘗一嘗?”
張茹芬原本正在閉目養神,然而發覺到有人進來之後,張茹芬便睜開眼睛看了過去,當看見走進來的人是戚妄的時候,張茹芬的麵色瞬間沉了下去。
“你又來找我乾什麼?是不是覺得沒有把我害死掉,所以你不甘心,你是不是就想著要讓我去死?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孩子?”
張茹芬口中所說的話十分刻薄,什麼紮心她便說什麼,此時她的段位似乎變得更加高了,對待戚妄的時候手段就完全像是對待一個生死仇人似的。
她在那一個夢境之中停留的時間太長了,張茹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那麼一個荒唐的夢境,她隻是覺得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因為戚妄的緣故,是戚妄把她害成那個樣子的,她覺得一切都是戚妄的錯,而回到了現實之後,張茹芬自然要找戚妄報仇的。
沒有人能在讓她受了那麼多窩囊氣之後還能全身而退,戚妄是她的兒子,他的命都是她給的,那就更加沒有資格了。
她本就憎恨著戚妄,現在更是要想儘一切辦法,用儘一切努力來毀了他。
看到張茹芬這個模樣,戚妄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低落,他歎了一口氣,慢慢地在張茹芬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媽,你病才剛剛好,不要動這麼大的氣,這對你的身體不好,先前你便是因為不知名原因才暈過去的,醫生到現在都沒有檢查出原因來,我覺得你的情緒還是不要這麼激動的好,如果說你太過激動的話,可能會造成一些不太好的後果,萬一你再暈過去了,那該怎麼辦才好?你這樣我會擔心的?”
戚妄完美展現出了什麼叫彆人虐我千百遍,我對彆人如初戀,張茹芬對他都這麼惡聲惡氣了,可是他好像一點兒都不生氣,反而還在安慰著張茹芬,關心她的身體,讓她不要生氣,要不然暈了可就麻煩了之類的。
戚妄所說的這些話那自然是發自內心地關心張茹芬這個做母親的,然而張茹芬卻根本不接受戚妄的好意,她死死地瞪著戚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刻骨的仇恨之意來。
夢境之中的一切對她來說就是禁忌,她已經厭惡透了那一切,戚妄偏偏還往她的傷口上撒鹽,他如此對待她,她又何必偽裝出一個好母親的形象?
“戚妄,如果你還認我這個母親的話,那你現在就從這裡離開,從今往後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麵前,我沒有什麼話想要跟你說的,我不想看到你,如果你想讓我死在你麵前,你大可以留下來,我若是死了,就是被你活生生逼死的,你是害死自己母親的凶手。”
戚妄對張茹芬的態度越好,便讓張茹芬變得越發刻薄刁鑽了起來,那場夢境之中的事情讓張茹芬的心情變得極為的惡劣,她在麵對著戚妄的時候已經懶得再遮掩自己的那些情緒。
自己的這個孩子就是個窩囊廢,沒有任何的反抗精神,隻要她還是他媽媽的一天,就能完全地將他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無論如何他也逃脫不出去的。
戚妄將粥放在了張茹芬的麵前,抬頭看著她說道:“媽,我給你買了粥,先喝點兒粥吧,你就算要討厭我,要訓斥我,也等著把粥喝完了再說,既然你不願意看到我,那我就離開了,你記得吃粥,不管對我有多大的意見,自己的身體總歸是要保護好的,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一個好身體你又又能如何跟我計較?你說是不是呢?”
不知道為什麼,張茹芬總覺得戚妄所說的這句話似乎意有所指,可是看著他滿臉關切的樣子,卻又像是她自己想多了。
明明是關心的話,但是這些話落入張茹芬的耳朵之中,卻讓她心中多了一些怪異的想法來,她的臉色變得常的難看,瞪著戚妄的時候,眼中流露出了濃濃的仇恨之意。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在詛咒我?你放心吧,我一定會長命百歲的,絕對不會讓你如願,想要詛咒我死,你簡直是在做夢。”
現在的張茹芬變態程度比她昏迷過去之後的變態程度變得越來越高了,過去她爆炸的時候還有跡可循,現在是隨時隨地都會爆炸,沒有任何的痕跡留下。
戚妄歎了一口氣,將買好的粥放下,之後他便沒有再說些什麼,轉身準備離開了。
然而看到戚妄準備離開的時候,張茹芬又覺得他是真的想要脫離自己的掌控,這並不是她想要看到的情景,張茹芬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臉,嘴巴一張,便嚎啕大哭了起來。
“寶兒,對不起,都是媽媽的錯,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怎麼了,明明我不想這個樣子的……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好不好?寶兒,你不要不理媽媽,媽媽不能沒有你……”
張茹芬哭得傷心至極,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她滿臉絕望地看著戚妄,朝著他伸出手,希望戚妄重新走到自己的麵前。
戚妄站在那裡沒有動彈,他也沒有回頭,更是沒有回答張茹芬的話。
而張茹芬發現戚妄不肯回頭看向她的時候,她哭得更加傷心了,緊接著她便抬起手來不停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一邊錘打一邊發出了尖銳的嚎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