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諾壓根沒有把戚妄的威脅放在眼中,在他看來,戚妄不過是個鄉下來的入侵者罷了,是一個毀壞了他自己家庭的罪魁禍首,他們家落到如今這個天地,都是因為戚妄的緣故,他沒有痛哭流涕地討饒也就算了,竟然還用這種話來威脅自己。
想到這裡,戚諾心中恨意更深,他表情輕蔑地看向了戚妄,揚聲說道:“既然做了就彆怕人說,你這樣的人我看得多了,彆以為跟我有同樣的血脈我就會把你當做親弟弟一樣看待,你不配!”
“你安的是什麼心腸?自打你回來之後,你做的樁樁件件事情,可有一丁點兒好的,整個家都快被你禍害完了,父親被你氣得吐血,母親被你攛掇得要寫了休書給父親,整個丞相府都要被你敗完了,你還不知足,你被換掉不是爹娘的錯,難道你非要把一家給整得家破人亡才肯善罷甘休嗎?!”
一頂一頂地大鍋就這麼朝著他戚妄身上壓了下去,一個讀書人的嘴巴,可是利得狠,黑的能說成白的,死的能說成活的。
戚諾內心之中未必是這麼想的,但是他偏偏這麼說了,其目的可想而知,他就是故意如此的。
他以為自己的羞辱會讓戚妄無地自容,然而戚妄卻並沒有像是他所想的那樣,露出愧疚到恨不能自裁的模樣來——畢竟這個時代,孝字大過天,若是做了不孝不悌之事,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就算是一個沒讀過書認過字兒的,被人指著鼻子說他禍害了一家子,也會羞愧到自殺的,更何況戚妄人這麼聰明,都被勞夫子誇讚過天資聰穎的,被人如此指責,又哪裡能承受得住?
戚諾想要逼死這個弟弟,就算是逼不死他,也要把他打擊的徹底崩潰,從此像是一灘爛泥似的,再也扶不上牆。
其心可誅。
戚妄突然便站起身來,抬手掐住了戚諾的脖子,一把將他甩出了車廂外,而他自己也隨後跟了出去。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林琴霜甚至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戚諾已經被戚妄給甩了出去,她驚叫一聲,急忙先開車簾走出了馬車。
而此時的戚諾已經在地上滾了一圈,現在正掙紮著要從地上爬起來,他生得高大,但是因為常年不怎麼運動,身體素質算不上多好,戚妄剛剛那一下用了巧勁兒,他雖然沒有受多大的傷,但是想爬起來也沒有那麼容易。
“大少爺,你沒事兒吧!”
另一邊兒戚諾帶來的幾個下人終於反應過來,急匆匆地朝著戚諾跑了過來,手忙腳亂地將戚諾扶了起來,幫他整理歪掉的發冠,亂掉的衣服。
而戚諾懵了片刻後,才明白過來自己遭遇了什麼。
戚妄,這個自己一直都看不上眼,從鄉下來的鄉巴佬弟弟,竟然把自己給扔到了馬車外麵來了。
身為堂堂三品侍郎,當朝丞相的嫡長子,打從生下來開始,戚諾就沒有受過這種侮辱,而且他還是被自己瞧不上的泥腿子給打的,戚諾自然更加無法接受。
“戚妄,你做什麼?你可知道毆打朝廷命官是要入罪的嗎!!”
他推開了兩邊扶著他的下人,朝著戚妄厲聲喝道,因為過於生氣,他的身體都控製不住地發抖著。
今日若不將這人送進大牢,那他就不姓戚,他與此人不共戴天,此仇不報,天誅地滅。
隨後跟著出來的林琴霜看到戚諾那有若實質的憎恨之色,一顆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過去她還抱有微弱的希望,覺得戚諾這個兒子隻是一時間無法接受戚妄這個弟弟,畢竟過去從未相處過,沒有感情基礎,會冷淡疏離也是正常的。
但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戚諾竟然這麼憎恨戚妄,甚至恨到了處之而後快的地步。
現在的他竟然還想著要把戚妄送入大牢,這可是他的親弟弟!
林琴霜忍無可忍,大聲開口說道:“你夠了,戚諾,今日我便告訴你,我與父親之所以會走到如今這一步,全都是因為你的緣故,若不是你糊塗到用定遠侯府裹挾著你父親低頭,若不是你在公主府外鬨著將阿戚在那裡的事情鬨得人儘皆知,我根本不會寫下休書,一切都是你逼迫的。”
這個孩子不是太傻,而是太聰明了,他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誰的緣故,可是他卻將責任都推卸到戚妄的身上,甚至恨不能利用孝道來毀了他。
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怎麼會是她的孩子?
戚諾如遭雷擊,他滿臉震驚地看著
站在馬車上的林琴霜,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說一句話來。
“娘,我可是你的兒子,你為什麼要如此說我?你莫不是非要逼死我才肯善罷甘休?”
這話若是傳出去了,他的名聲還保不保得住了?他的官還能繼續做下去嗎?
被親生母親蓋棺定論的不孝不悌不仁不義之徒哪裡有資格繼續做官?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林琴霜幾乎要被自己這個無恥的兒子給氣笑了,她毫不客氣地說道:“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如此說你的弟弟?你要做人,難道他就不需要做人了嗎?戚諾,我教了你這麼多年,你也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難道你把書全都給讀到了狗犢子裡去了嗎?”
他們兩個是親兄弟,哪裡有什麼仇怨?戚諾明知道他所說的那些話會有什麼樣子的後果,可是他還是這麼說了,說那些話的時候他沒有想到過會對自己的兄弟有什麼影響,到了他自己了,他反倒是知道了?
自己怎麼就養出來這麼一個孩子?
林琴霜被戚諾氣得不輕,身體晃悠了一下,險些從馬車上翻了下來,還是戚妄扶了她一把,將她從馬車上麵給扶了下來,林琴霜半靠在馬車上,對這個大兒子的就隻剩下滿心的失望,就連多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戚諾又羞又氣,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氣短,他忍不住提高了聲音說道:“他一個白身憑什麼跟我相比較?娘,我知道你偏心,但是你偏心也要有個限度,他是你的兒子,難道我就不是你的兒子了嗎?你太過分了!”
一開始他的炮火就隻對準了戚妄,現在這是連帶著林琴霜都一起恨上了。
“戚諾,虧你還飽讀聖賢書,居然連最基本的禮義廉恥都不知曉,顛倒黑白,是非不分,你當官這麼多年,若是都照著你如此行事,那你究竟弄出來了多少冤假錯案?哦,我忘記了,你是戶部侍郎,不管審理案件,不過我很好奇,像是你這樣的糊塗蟲,是靠著什麼坐上三品侍郎的位置?想必你的高升背後,少不得父親和定遠侯的大力幫助吧?”
不就是互相傷害麼,真以為這天底下就隻有他一個人長了嘴巴會說話呢。
與氣急敗壞的戚諾相比較起來,此時仍舊心平氣和模樣的戚妄顯然占了上風,然而他越是淡然,便越是增加了戚諾心中的怒氣,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力氣,甩開了扶著他的兩個下人,直接衝到戚妄的麵前,抬手就朝著他的臉上扇了過來。
戚妄哪裡會讓他打實在了?直接半抱著林琴霜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這一巴掌,與此同時他毫不猶豫地抬起腳來,踹在了戚諾的肚子上,直接又將他踹翻在了地上。
戚訊剛剛才在地上滾了一圈兒,剛剛起來,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呢,就又被戚妄給踹翻在了地上,這一次他被踹得有些狠,好半天都沒有能從地上給爬起來。
另外一邊兒的兩個下人已經被這一出接一出的給整蒙了,二人呆愣了片刻,便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將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戚諾給扶了起來。
那兩個下人一人急忙檢查著戚諾的身體,另一人朝著戚妄嗬斥道:“二少爺,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嗎?你乃一介白身,竟然敢毆官員,你知不知道這是要入罪的?回頭奴才便告去京兆府衙,抓了你去蹲大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