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板恍然大悟,說:“哦,這樣啊。”
最終,這口黑鍋沒扣到顧新橙頭上,而是扣到了帶她的孫文茹頭上。
篡改數據是上下串通一氣的共識,不是孫文茹一個普通研究員能左右得了的,可誰讓她在公司受人排擠,不招人待見呢?
博睿谘詢用儘各種手段,托了不少關係,總算將這件事勉強壓了下去。
現實很殘酷,真正該負責的人藏在幕後,推出去擋槍的永遠是無名小卒,剩下的人自罰三杯就可以相安無事。
孫文茹抱著紙箱離開時,給顧新橙留了一小盆仙人掌。
“我實在是拿不走了,就放你這兒吧,能防輻射。”孫文茹說,“這東西不怎麼需要澆水,隨便養養就行了。”
孫文茹偶爾也會給顧新橙臉色,但是她這個人並不壞。她教給顧新橙不少實用的技能,顧新橙受益匪淺。
可惜,她以前因為一些事得罪過同事和上頭的領導,所以出了事也沒人護著她。
帶自己的老師被趕走,顧新橙想起一個詞——兔死狐悲。
可惜她什麼都做不了。
隨著孫文茹的離開,流言不脛而走,公司裡充斥著一種詭異且微妙的氛圍。
顧新橙在格子間辦公時,總覺得身後有灼熱的眼神盯著她。
可她一回頭,隻看見同事在伏案工作。
上午十點,隔壁辦公室的女主管過來找顧新橙,問她:“今天早上我的那份資料掃描了沒有?”
顧新橙心一沉,今天重要的事兒太多,這件事兒暫時被擱到了一邊,誰知她竟主動來問。
這位女主管說話做事素來不留情麵,顧新橙被她訓斥過一兩次,不敢惹她。
顧新橙立刻從碼放整齊的文件裡找出她的資料,說:“不好意思,我現在就掃。”
女主管笑笑,說:“不著急,你忙你的,一會兒給我就行。”
突如其來的溫柔令顧新橙渾身不自在。
午休時,顧新橙去洗手間,她生理期,肚子疼。
一想到過兩天傅棠舟要回來,她如臨大敵。
她捂著肚子坐了很久,疼痛稍有緩解。
顧新橙剛想起身,忽地聽見外麵洗手池處有說話聲。
“真是那種關係啊?”
“嗨,男女之間還能有什麼關係?”
“不然你說為什麼不讓實習生背鍋,非得讓孫文茹走啊。”
“現在的女大學生啊,嘖嘖,你想想我們那會兒,哪兒有這些心思?”
“可不是嘛!你說A大的高材生,圖個什麼哦?”
“A大又怎麼了?北京最不缺的就是人才。隔壁組小陳,也是A大畢業,還不是連學區房都買不起,兒子剛送回老家念書。”
“她比小陳聰明多了,跟他一兩年,還怕賺不到一套房?”
“得了吧,現在有錢人精明著呢,隨便打發一下得了。北京一套房,想什麼呢?”
“哎,這個社會,但凡有點兒姿色,誰還想老老實實地乾?有捷徑誰不想走啊。”
……
即使沒有指名道姓,顧新橙也知道說的是她。
她捏著門把手的指尖用力到發白,卻始終沒有勇氣推開門和外麵的人對峙。
她不是傅棠舟包養的小情人,在外人眼裡卻和小情人無異。
誰讓她隻是一個實習生呢?而且長得還挺漂亮。
沒有人相信她愛他,他們隻認為她虛榮,企圖不勞而獲。
傅棠舟的存在讓她免於禍事,卻也讓她深陷旋渦。
顧新橙為自己感到悲哀,她成為公司某些人黨同伐異的一枚棋子,私底下還要被說三道四評頭論足。
她一直安分守己,沒有從傅棠舟那裡占過什麼不該占的便宜。
現在想想,原來隻要她和他在一起,就已經占了天大的便宜。
*
顧新橙提出離職的時候,吳組長問她:“不是說要做半年嗎?”
她答得很簡單:“導師催畢業論文,我暫時沒空實習了。”
吳組長沒挽留,給她簽了字,問:“需要開實習證明嗎?”
她搖搖頭,說:“不用。”
聽說消息,馮晴特地過來找她:“你要離職?”
顧新橙“嗯”了一聲,說:“下學期挺忙的。”
“這實習資格不好拿的……”馮晴忽然頓住,寬慰她說,“不過對你來說應該也無所謂吧。”
顧新橙收拾東西的手一滯,這句“無所謂”是什麼意思呢?
她想了想,嘴角扯出一絲自嘲的笑。
跟同事道彆後,顧新橙走出大廈的玻璃旋轉門,風卷起了她的長發。
她抬頭望了望藏藍色的天空,隻有寥寥一輪皎潔的孤月高懸,找不到星星的影子。
是月亮太耀眼,還是城市的光汙染太嚴重呢?
顧新橙上了出租車,懨懨地回到銀泰中心。
傅棠舟不在,她抱著膝坐在落地窗前,眼底映著窗外流動的光芒。
她的指尖撫上玻璃,眼前的這座城市在光影中變幻莫測,陌生又遙遠。
那些璀璨的燈火從來都不屬於她,她隻能隔著玻璃遠觀,卻觸碰不到。
傅棠舟回家已是深夜,他瞥了一眼矮幾,那裡放了一隻小紙箱,裡麵零零散散裝了點兒小物件,旁邊還擺著一盆弱不禁風的仙人掌。
顧新橙像是一隻候鳥,剛剛經曆了一場大遷徙。
傅棠舟問:“你離職了?”
顧新橙微微頷首。
傅棠舟將她從地上抱起來,“也好,留點兒時間做彆的。”
顧新橙抬起眼睫看他,忽然說道:“我覺得你說的話不對。”
傅棠舟問:“哪兒不對了?”
“規則和話語權確實掌握在強者手裡,”顧新橙一本正經地說道,“可是我不想服從。”
她較真的模樣讓傅棠舟不禁莞爾,他把她擁在臂彎裡,貼著她的耳朵,問:“那你想變得比他們更強?”
顧新橙搖了搖頭,說:“我想,可我暫時還做不到。”
“但是,”她話鋒一轉,語氣堅定,“我可以選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