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說:“朋友約我打麻將,你要一塊兒去嗎?我記得你以前好像是麻將社的。”
顧新橙推辭道:“我就不去了,明天還得去上班。”
“你好忙啊,周六還要上班?”
“創業公司嘛。”
學姐把門關上,顧新橙走到客廳的沙發上,癱坐下來。
她望著黑黢黢的屋子,忽然想到她剛上大學那會兒,季成然招她進麻將社。
她隻是個新入學的小學妹,對一切新鮮事物感興趣。她沒有任何野心,隻想著無事時和大家打打麻將。
當時,社裡有一個同學因為一點兒小事和顧新橙發生了小矛盾。
顧新橙本來也沒放在心上,誰知季成然主動來找她,同她推心置腹地說了很多話。
她很感動,覺得季成然對她很照顧。
之後,那個同學就離開了麻將社。
現在想想,那個同學在社裡表現很突出,各方麵都很活躍,大有取代季成然的意思。
恐怕季成然利用她和那個同學之間的小矛盾,才造成了這個局麵。
原來,他一直是這樣的人啊。
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對權力有著謎一般的渴望。
顧新橙在心底做下了一個決定,她沒有找一盆花數一數花瓣,問問上天的意思。
她絕望,卻也沒有哭。因為哭在職場上解決不了任何事情。
十二月,致成召開董事會,升冪資本派了薑經理前來出席。
在一眾董事麵前,顧新橙正式提出辭職。
她的辭職信寫得公事公辦,不帶私人感情,也沒抱怨合夥人,隻說自己接下來有其他打算。
薑經理愕然,他沒想到董事會上有這麼一個重磅炸彈。
他當場給傅棠舟發了消息,問這項決議是否要通過。
傅棠舟的消息來得很快:“隨她去。”
倒是季成然,在會上真情實感地挽留顧新橙:“你對致成而言至關重要,現在離開你讓公司怎麼辦?”
其他人紛紛也有勸和的意思,事實上,這些日子他們多多少少感受到兩人之間的矛盾。
各自站在兩人的立場來說,他們都沒有錯。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然而這兩人又不是“一公一母”的關係,這種劍拔弩張的氛圍遲早會出事兒。
早點爆發總比公司做大再爆發要好。
顧新橙麵色冷然,一言不發。
一小時後,董事會表決通過,顧新橙正式卸任。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輕鬆無比。
董事會散場以後,眾人想勸顧新橙兩句,她卻看得很開:“這段時間我真的很累,需要休息。以後有機會,說不定還會再回來。”
顧新橙不著急收拾東西,她背著包恍恍惚惚地下了樓。
誰知,她在樓下看見了傅棠舟的保時捷。
他降下駕駛室的車窗,對她說:“上車。”
顧新橙說:“我自己……”
他眼神冷厲,再次重複道:“上車。”
顧新橙思忖片刻,終究還是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我辭職了。”
“我知道。”
這種時刻,饒是她想假裝堅強,也掩不住一種失落感。
她說:“你會不會覺得我這麼多年,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在她還是一個實習生的時候,傅棠舟就跟她說過:“逃避解決不了問題。”
可她還是太稚嫩了,論手段玩不過彆人,於是她隻能離開。
“為什麼會那麼想?”傅棠舟瞥過後視鏡,她靠著椅背,眼神飄忽地看向車窗外。
“辭職……不就意味著失敗嗎?”顧新橙喃喃道。
“你才多大,這就宣告失敗了?”傅棠舟嘴角勾起一抹嘲意,“你手裡有致成的股份,找個合適的時機退出去,起碼能套現千萬,你告訴我,這叫失敗?你的同齡人是不是都掙到這麼多了?”
顧新橙神色一凜,她暫時還沒想過套現的事情。
說真的,她對錢財這種東西沒有太多的執念。
可傅棠舟那麼一說,她忽然意識到這好像算不上失敗……
“我要的又不是這個……”顧新橙說。
致成就像她親手養大的孩子一樣,她一點點看著它茁壯成長,分享著公司逐漸做大的喜悅。
她對公司、對員工有著深厚的感情,這是金錢換不來的。
傅棠舟一眼就看破了她的想法,他說:“你還真把公司當孩子看了?”
顧新橙:“……”
這種想法不對嗎?
“養雞場場主殺雞的時候,是不是還得先哭一場?”傅棠舟語帶揶揄,“你把公司當成培養你的平台,這個沒了,還有下一個。”
他打著方向盤,慢悠悠地說:“以前你不是有個集郵的願望嗎?各個公司都轉一遍。”
顧新橙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她悶聲說:“我現在沒工作了,爸媽肯定會很失望。”
當初放著那麼好的工作機會不去,非要去創業。
現在她被合夥人逼得不得不離開公司,簡直就是在打她自己的臉。
“你爸媽愛你難道是因為你很成功?你失敗了,他們是不是就不認你當女兒了?”
“當然不是。”
“這不就得了,真正愛你的人,不會在乎你成功還是失敗,何況你又不失敗。”
顧新橙望著懸掛在車內的和田玉吊墜,認真思考他說的話。
她決心去創業,去挑戰自己的天花板,其實也和傅棠舟有一點點關係。
她在他身邊時,總覺得自己低微到了塵土裡,她想破土而出,和他站在同樣的高度,而不是成為他的附庸。
她本以為創業成功能達到這個目的,可現在……她做不到了。
兜兜轉轉了幾年,她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顧新橙,”傅棠舟說,“這兩年你學到了什麼?”
“很多。”從一窮二白開始創業,中間經曆的苦楚恐怕隻有她自己知道。
傅棠舟偏過頭看她,鄭重說道:“你長大了。”
顧新橙沒有作聲,有時候她覺得她成長了、強大了,可現實往往會給予她一記重擊。
“我剛剛開車過來,在想一個問題。”傅棠舟說。
“什麼問題?”
“一會兒你要是哭了,我該怎麼哄你。”
顧新橙莞爾一笑,說:“為什麼要哭?”
還有……他為什麼要哄她呢?
當初分手的時候,她哭了整整一夜,她長那麼大還沒有經受過這樣難過的事情,那一夜她成長得很多。
可後來,她慢慢懂得,很多事情隻能打碎牙齒含著血和淚咽進肚裡。
忍住不哭的那一夜,才是成長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