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第 239 章(1 / 2)

宋記 殺豬刀的溫柔 14263 字 6個月前

德王一連幾天早出晚歸, 皇帝的死他們已經做了處理,但德王大軍逼進燕都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尤其現在晏地大軍就在城外, 朝廷間為此問責德王的不在少數, 但以符簡為首的法家一係、宋家為首的戶工一係對此不以為然, 等太子承位的日子一定, 他們就定下了“德王勤君”的說法。

兩派人馬占據了朝臣、尤其朝臣高官半壁江山, 再加上閉門不出對此裝聾作啞的一些大員, 其中不乏德高望重者,以戶部尚書陳安之為首的官員就是以死進諫,卻也是被攔了下來。

太子上位時間一定, 德王大軍一夜之間就在城外消失,未留一絲痕跡,就像他們從未出現過一樣。

陳安之為首的諸人更是大駭, 聯手一起進宮向太子死諫。

諸人身披麻衣,頭戴孝布, 手拿著哭喪棒, 見到太子就齊齊哀嚎, 陳安之哭道:“那晏軍一夜之間就消失得乾乾淨淨,連軍囤鎮的人都已被他們收買,太子, 德王這般偷天換日, 儼然已把這天下當成是他的天下了, 您不能不防啊。”

太子天天都要見接見他們一輪, 每一天都要聽他們哭喪,聽多了,反而愈發平靜了下來。

陳安之他們裝傻,裝作沒看見皇叔公無意這個位置,卻想讓他出頭去清掃皇叔公的勢力……

他們這是忠君嗎?不,他們不是,他們隻是忠於自己。

先帝死了,他們要穩固自己的權力,要爭奪後麵的權力,怎麼動都不會覺得自己有過之的地方。

“我知道了。”太子安靜聽完,道。

陳安之聽到他軟弱的回答,哭得更是絕望,“太子,您太仁義了,您是君王,仁不掌國,您不能如此啊,不能讓先帝的心血在您手裡一敗塗地啊!臣求您了,您醒醒罷,您再不醒,大燕就要完了!”

大燕不會完,換一個也是姓周,是周家的天下,周家的大燕,倒是換一個,你們會亡……

“我知道,我再清醒不過,”周恭從來沒有如此清醒地看穿過朝臣與天下,還有他父皇和自己,“你們回罷,我自有打算。”

龍椅他會上,但他也會讓位,他會為小王叔的繼位爭取好平安度過的時間,這是他當了這麼年太子,為太子的責任。

他要做一件與他父皇行事截然不同的事情,給天下一個交待。

這個交待,不是給朝臣們的,是他這個儲君給百姓的。

“太子!聖上!”

“好了,出去罷。”太子揮了揮手,四周的侍衛們們圍了過來。

陳安之他們抬頭,看著溫和得就像一灘水,毫無攻擊性的太子,陳安之嗚咽了一聲,爬起朝身邊的柱子撞去。

“先帝,老臣對不起您,老臣來了!”

陳安之以頭撞柱,倒在了地上。

“陳尚書,陳尚書……”一群人哭著圍了上去,其中兩個哭著朝太子磕頭,“聖上,聖上,臣等死不足惜,這就追隨先帝而去,隻是懇請聖上一定要對那些狼子野心的保持戒心,您仁義,但不能讓仁義毀了您啊。”

說罷,他們也朝柱子衝去。

殿內的侍衛長這廂朝太子看去,太子朝他搖了下頭,是以就看著兩個老臣往柱子上撞。

頃刻後,又倒下了兩個。

“李大人,尚大人……”先前哭陳安之的人又哭起了這兩位同僚來。

太子等了一陣,等到他們的哭聲止了,轉身朝他看來,他平靜地問著眼前的這幾個人,“還有要撞的嗎?”

撞頭的三位隻有陳安之沒有聲響,後麵撞的兩個人倒頭在地不停哀嚎呻*吟,太子看了他們一眼,調過頭,“要就開始罷,我還有點時辰。”

沒有人吭聲。

太子等了很長一陣,等到陳安之頭上的血滲進了地磚裡,又有人來催他去靈堂,他方才起身走出去。

**

德王夜晚歸府,與王妃說了白日宮中的事。

陳安之為首的幾人以死進諫,撞了宮柱,但一個都沒死。

德王說起來很是可惜:“聽說就差一丁點,陳尚書就死了。”

德王這幾日忙,忙著跟朝中諸大臣周旋。朝中禮部、工部、吏部是站在他這邊的,其中工部是以宋家人為首,吏部是符家的,隻有禮部被他們周家皇親把持,是無條件站在他這邊的,工部和吏部還是有條件的。

德王忙著跟支持他無罪的人見麵,宋小五這幾天隻比他更忙,之前她是起了心思有所準備,但準備得還是不充分,這廂一出事,她也是忙得手忙腳亂,才把事情安排好。

這些事情都是大事,一是開放民間的開市,但凡都城百姓皆可做買賣,其子弟依然可以科考,這事為下一步商籍也可科舉的事做好鋪墊,也轉移了百姓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是,都城百姓除去達官貴人,十有七八皆是商販,這些人從德王府這裡得到了利益,必會對德王府順之,這一舉從根源上就掐斷了都城百姓對德王府所有的影響。

二是把晏城這些年長進的技術總結出來,送進工部。

這兩件事,第一件宋小五已讓歸德王府的晏街準備,上麵一點頭,就準備騰出位置讓利給百姓,把事情用最快的速度帶動起來。

第二件宋小五已經完成,工部已經因宋王妃送過來的人和書轟動到無暇全心關注宮鬥。

德王覺得陳尚書沒死可惜,是因第一件反對的最厲害的就是陳安之,他要是死了,就沒人帶動臣子在朝廷上指著他鼻子指桑罵槐,暗指皇帝是他親手害死的了。

“傷得如何?”

“還挺重的,現在還沒醒過來。”

“那開市的事抓緊一下,趁這兩日辦下。”

德王沉默,過了片刻,他略帶遲疑跟王妃道:“要不再過一段時日?”

“不成,要不我進宮一趟?”她去跟太子說。

“他父皇才過去幾天,”德王摸頭苦笑,“我不想逼他太緊了。”

“如此才能讓都城最快平靜下來,天下亦然。”

“唉,是了。”

德王累得厲害,他躺在了王妃的大腿上,疲倦道:“都說是我親手宰了他,事實跟這也相差無幾。”

“嗯,還是很傷心嗎?”

德王許久未說話,過了很久,他睜開眼,抓過王妃的手放到胸前按著心口,緩緩道:“奇怪了,就是他死的時候傷心了一會兒,現在……居然不記得了。”

“是了。”宋小五低頭,用唇輕輕地觸摸著他的額頭。

如此才是正常的,皇帝不在乎他這個王叔,沒有感情的存在,死去的人之於活人就沒了意義。

“恭兒很可憐。”德王又道。

“可憐,也不可憐。”

德王看向她。

“他要是像他父皇那樣去做人,那就是可憐的,如果不是的話,那他能得到的就多了。”宋小五沉吟了一下,道:“他很優秀,很冷靜,雖說有點過於冷靜,不過他身為一個君王,承受與承擔的,必定非凡人所及,逼逼他不要緊,他早晚要習慣。”

德王的眼睛一下子就暗了下來。

“那太殘酷了。”他喃喃道。

“是啊。”是殘酷,宋小五承認,低頭看著她所愛的男人。

高處不勝寒,寒在位置太高,更寒在到了那個位置,注定身邊就沒有什麼能傾訴的人。

人非草木,是人就有情感上的缺口,一般人堵不住,滿足不了就會崩潰。

尤其周家人,按她這些年所見,周姓人無論男女,他們都是一群情緒極為衝動不受控製的人,天生較一般人要強烈的感情讓他們無論愛恨,誓要把自己掏乾淨了才算止……

他們是如此耀眼,同樣他們也很容易為自己的需求付出死亡消失的代價。

前世的皇帝在他的王叔死去後想必後悔痛哭過吧?要不何來後麵的追封?

皇帝與她的丈夫,皆不是適合當一國之君的人。

太子冷靜,如果他看穿了父輩悲劇的真相,以史明鑒,宋小五倒認為他有一半的可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君主。

“多幫幫他吧?”德王看向他的王妃。

“好。”宋小五點頭。

既然走到了這一步,不管是為他們自己,還是皇後為國家,她都會儘力。

第二日德王去跟太子說了抓緊時間下令開市的事情,太子點頭,但道:“叔爺爺,下令之前,我想跟叔奶奶聊一聊。”

德王沉默,太子見狀,道:“叔奶奶不方便進宮,我去府上也一樣。”

“那不用了,我回去與她說。”德王琢磨了一下,與太子明言道:“你叔奶奶無心政事,等這事一過,朝野一太平,她就會與我回晏城養老去。她對政事的興趣遠沒有對田土的興趣來得大,對她來說,土野間多產幾斤糧,惠及千秋百世,是她死後還有人在受益的事情,管人罷,人是活物,她也與許多人亦格格不入,無法共存,她就是投入相同的心思,所得會遠遠不如她在農事上所得之,就似在晏城她也不管晏城的事,術業有專攻,她隻做她最擅長、對她最有益的選擇,這麼些年來這一點任何人皆無法改變,哪怕是我也一樣。”

遂以不用擔心她會參與政事,她心中毫無所懼,但卻比誰都會審時度勢、自我約束。

“我知。”太子看著叔公那張疲倦不堪,但掩不住英氣逼人的臉,心下悲切之餘,又有幾許輕鬆。

他皆懂得。

“我隻是想與叔奶奶說說話。”他道。

“也罷,我讓她悄悄來一趟。”

“是。”

看著對他依舊恭敬的太子,德王心中心疼又不舍。

這個孩子太乖太孝順了,如此什麼事都隻會往自己肩上扛,也不知以後有誰會來心疼他,替他分擔。

**

這一夜快要宮禁前,西門迎來了一隊人馬,一路悄無聲息往太子所在的太和殿行去。

宋小五走到太和殿前,迎上來了快步下階迎她的太子。

“恭,見過叔公,叔祖奶奶!”

“見過父王,母妃。”

先是太子見禮,一直在宮中陪同太子的周恭接緊著向父母親請安。

“起。”宋小五遲疑了一下,沒去扶見禮的太子,說了聲就抬步往太和殿走。

“來。”相比王妃的不客氣,德王則單手有力地托起了彎著腰的太子,隨後抓住太子的手臂,讓太子與他同行,跟上了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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