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林家兄弟)·二(1 / 2)

宿主她一心搞事業 狼丶 9697 字 10個月前

——讓我們黑暗腐朽的靈魂在恐懼之中得到救贖;讓神靈發現這片腐臭;讓絕望和希望交替。

選擇腐爛或者重生。

灰暗的陽光挪動著,像蛆蟲無力的蠕動。天色又暗了一分,站在村外看著村內的紅色對聯褪色的燈籠,像灑在破爛房屋上的鮮血,混在白雪中,如同炸開的腦袋,鮮血四濺腦漿迸裂。

陳茶兄弟二人從河塘跑回來,熟練的藏進村口風雨侵蝕的已經看不出字的石碑後。

坐在石碑的台邊,陳白無助的抬起雙腳,無比信賴的看著陳茶,他說:“哥哥,腳疼……哥哥,我會凍死嗎?我餓了……”

“不會死的,怎麼會死呢。”陳茶眨眨眼,眨掉眼中的淚花。

他用雙手握住弟弟凍得青紫的雙腳,輕輕的擠出凍瘡裡的膿水,然後抬起頭露出一個漂亮的笑:“阿白,我給你做鞋子吧!”

“哥哥會做鞋子嗎?”

“會的哦。”七八歲的男孩一臉溫和的看著弟弟,臉上的向往和期待幾乎可以點燃整個冬天,“哥哥給阿白做鞋子!”

“阿白也給哥哥做鞋子。”

“來,我帶你去。”

陳茶蹲下,陳白環住他的脖子爬上他的後背。小小的男孩背著一個更小的男孩,腳下踩著潔白的冬雪,印下一個個深深淺淺的腳丫,他們朝著後山走去。在一片黑暗的新年裡,這是他們世界裡唯一的色彩。

天空又是雨雪亂飛,絕望的風撕扯著枝頭,發出淒厲的嘎吱聲。

雨雪打濕了兩孩子單薄的衣服,緊貼著乾瘦的身體,濕淋淋的貼著骷髏般的麵頰。積雪埋過小腿。

陳茶機械的挪動著雙腳。

陳白眼中蒙上一層灰色,瞳孔散光印不出眼前的景色。他依舊緊緊貼著哥哥,摟緊哥哥的脖子,蠕動著雪白的嘴唇虛弱的開口:“哥哥,冬天什麼時候結束?阿白……阿白好冷……阿白想睡覺了,醒來了……是不是就、是春天了?”

“阿白,你、你彆睡,哥哥馬上就給你做鞋子,做鞋子就不冷了。”

“哥哥,阿白……困,做好了……哥哥叫阿白……”

“好,做好了叫阿白。”

一瞬間陰暗的後山寂靜無聲,陳茶咬著嘴唇朝著山林深處走去。

雪越下越大,埋葬了最後一片落葉。

陳茶一腳踏空,兄弟二人混著雪滾下土坎,被一棵小柏樹卡住,樹上的雪落了他們一身。

陳茶將陳白冰冷的身體摟在懷裡,抬頭看著抖落白雪露出青綠色的柏樹笑了起來,像雪山上最後的餘光。

“阿白……春天來了,不冷……不冷了……”

雪花飄飄然,如羽毛般漂亮,它們從天而降。

陳茶張大嘴巴呼吸,瞳孔中印著白塔村的飛雪,眼前越來越昏暗。

陳家兄弟的屍體是被上山查看捕獵陷阱的林二蛋發現的。發現時兩個孩子的屍體已經被凍硬。兩個抱在一起的孩子根本就沒辦法分開,若是融冰浸了水的屍體就會容易腐爛,若是強行分開又會弄碎屍體。

何況不過死的兩個孩子,也不需要大人那些繁雜的儀式,放在屋外停七天過了頭七直接下葬就好了。

看著門口被林二蛋抱回來扔下的兩個孩子,陳二狗拿出旱煙吧嗒吧嗒抽著,緊緊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林二蛋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瞪著眼看著陳二狗,一瞬間怒火衝天,恨不得衝上去給陳二狗兩巴掌。

他粗聲粗氣的說:“二狗,你家兩個小雜種是在捕獵陷阱邊找到的,媽的兩個小雜種!老子就說怎麼每次獵物都不對勁兒,總有那麼幾個捕獸夾被人動過,原來一直偷我獵物的就是你家這兩個小雜種,難怪這麼多年吃不飽穿不暖還能活到現在!

陳二狗!你是不是該做點什麼?我不要多了,一隻獵物一兩米,這麼多年了,你就給我十斤米好了!”

“十斤米!你怎麼不去搶!我去哪裡給你十斤米!”陳二狗氣的將旱煙一扔,不甘示弱的瞪回去,“陳二蛋你他媽的不要臉的,給他娘的聽好了,彆說是十斤米,就是一顆米你他娘的也彆想拿到!孩子死在陷阱邊就是孩子偷的獵物嗎?”

“敲詐到老子頭上,信不信老子撕了你!趕快他娘的給老子滾!”

“怎麼!偷了東西還不想承認?”

林二蛋也是個不怕事的,抬手就開始擼袖子。

陳二狗這幾天本來心裡就憋著氣,婆娘找不見了,孩子也找不見,現在孩子回來了,卻都被凍死了。

陳二狗與白秀雅不同,他雖然脾氣不好,但是還是真的把兩個小子當兒子看的,天下有哪個父親不疼兒子的?現在兒子死了,婆娘還沒找到,陳二蛋這個王八蛋又來敲詐,再不通通氣兒,陳二狗都覺得自己要炸了!

兩個漢子瞬間扭打在一起,拳腳亂出,幾乎你一拳我一拳,你一腳我一腳,誰也不肯吃虧,誰也不讓誰。

兩個孩子相依相偎。

仿佛還能聽到陳白無助而信任的疑惑——哥哥,春天什麼時候到?哥哥,你給我做鞋子了嗎?

陳茶笑的不似孩子,溫柔而又小心的摸著弟弟的腦袋——阿白乖,春天馬上就到了,哥哥馬上就給你做鞋子。

隻是沒有聲音,沒有哥哥溫柔的笑,那嗬護也被定格在最後一刻。

透明的冰塊好似最耀眼的水晶,兄弟二人蒼白安靜的睡在裡麵,弟弟依賴的躺在哥哥懷裡,哥哥小心的摟著弟弟。

他們的表情安詳,與白塔村的淒徹冬天格格不入,與一邊打得難舍難分的兩個漢子格格不入。

天空又開始下雪。這幾天的雪就沒停過,再下幾日後山也許就會出現雪崩。

寒風卷起地麵最上層的雪,滿天雪白,百裡外看不清東西。

陳家搖搖欲墜的木屋隨著寒風發出吱吱呀呀刺耳難耐的浮躁聲。最外麵的木板被寒風卷起,啪嚓一聲斷裂,驚得陳二狗和陳二蛋停了手。

他們抬頭看向屋頂,折斷的木板還剩下最後一顆釘子固定在屋頂,而寒風正在一點一點將鐵釘拔出。

吱——

鐵釘脫離屋頂,寒風卷著鐵釘飛來,陳二狗連忙後退,躲閃不及的林二蛋被木板拍了個正著。

陳二狗恐懼的連連後退。

大雪還在下,寒風還在嚎。農村釘木屋的鐵釘都是又粗又長。

木板上的鐵釘在林二蛋的額頭上紮了個正著。鮮血沿著林二蛋滿是胡渣的臉淌進衣領,流進雪地,像一樹豔麗茂盛的臘梅花。

好好的房板怎麼會連帶著釘子拔起來,還偏偏紮死了人?

陳二狗看著林二蛋的屍體哆嗦著嘴唇往後退,然後一骨碌爬起來跑出數十米。

未出百米他又停了下來,回頭看著雪地裡陳二蛋的屍體,然後顫抖著身體走了回來。

他進了屋,拿了鋤頭去了屋後的小邱,再折回來拖走了林二蛋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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