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前來驅趕他,懷著的不過是恐嚇哄騙的目的,把他弄出了穆府,想來這個小子一旦離開便是流落街頭的命,過上幾年,這府中的人忘記他了,見麵了也不認識了的時候,哪怕他滿處宣揚自己是穆家私生子也不會有人信了。
可若是這個不知死活的穆青真的去了衙門,自己家裡這捂蓋了九年的醜事就要被捅破,到時候,整個益州怕是都要看他們的笑話的!
唐氏咬緊了牙齒,恨恨的看著眼前的小少年。她拿不準主意,這人到底是真的隨口一說,還是思量帶著一層所以拿來威脅他。若是前者倒還好,但若是後者……唐氏本不是狠人,卻是第一次在心裡埋怨怎麼上一次穆青這個孽障不是直接病死了!
穆青看她不語心中自然有了計較,臉上卻顯露出了不依不饒的架勢:“你若不把安奴送給我,我就直接去!拚死了也不會讓你這個壞女人繼續禍害舅舅!”
唐氏被他叫的心煩,索性這個奴才她也不是很熟悉,打發了就打發了。
“領了他滾。”唐氏難得的惱怒起來。
穆青冷哼一聲,正想說話,卻感覺到安奴在身後拉他衣袖。側過身去,就聽到安奴低聲道:“莫要與大夫人爭執了……”
“賣身契?”穆青打斷了他的話,臉上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但馬上就換了恍然大悟,似乎氣憤的回頭,“把安奴的賣身契給我!不然我就去告你!”
安奴一陣錯愕,他……他什麼時候說過賣身契?
唐氏卻是惱恨那安奴狡猾,便打發了人去拿了他的賣身契來,穆青搶過來,撕碎了,用桌上的泥茶壺中的水澆濕了踩爛了才作罷。
安奴看著卻覺得眼睛都濕熱了,可唐氏卻覺得自己似乎上了當,卻又想不出哪裡上了當。
穆青達到了目的,臉上的固執神色慢慢不見。
他冷冷撇撇嘴巴,卻是不再和唐氏說一句話,徑自拉拽著安奴離開了。他趴在對著這個看似貴氣的女人會直接罵出聲來,到時候怕是就走不了了。以至於走得太急,安奴甚至不小心跌了一下,伸手扶了一下牆,撩開了布簾,手腕一動,然後便匆匆的跟著穆青離開,背後的書箱甚至一顫一顫的。
唐氏卻是猛的身後揮落了桌上的東西,泥茶壺,燭台,書本,儘數被她砸在地上。
穆青聽著身後的聲音,扯了扯嘴角,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一路招搖的往外走,想來注意隱藏自己的穆青這次卻是絲毫沒有遮蔽的感覺,大大咧咧的溜達過了穆家的大路。而一路上也並沒人阻止他,那些下人都是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穆青也是頭一回沒有收斂脾氣,狠狠的嗬斥了回去。
“主子……”安奴的聲音輕輕的,從奴仆到自由身,他似乎仍然無法相信。
此時已經出了穆家大門,穆青幾步躥下了台階,聽了安奴的話,一直冷硬的臉有了些和緩,道:“你以後叫我名字吧。”
安奴卻是搖頭:“主子。”
穆青也不強求,隻是握著他的手緊了緊。回頭,看著建築氣派的穆府,微微眯起了眼睛。
“安奴,你可帶了筆墨?”
“帶了的,都在書箱子裡。”
“拿給我。”
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1
穆青拿了毛筆,添滿了墨,在雪白圍牆上寫下了數個字,而後摔了筆,摸了下衣服下頭自己帶著的紅色暖玉,便帶著安奴揚長離去。
我穆青從來不是大度的人,從此以後,我與穆府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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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終須有日龍穿鳳,唔信一世褲穿窿。廣東話的俗語。意思是:寧可看不起沒錢的白頭老翁也不要看不起貧窮的年輕人,因為少年人前途不可限量。少年人如果努力遲早有天會飛黃騰達的,就不相信一輩子總是穿著有破洞的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