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延大抵是意識到危險即將來臨, 笑嘻嘻地挽回:“彆這麼小氣——我才吃了一口。”
許星搖蹙起眉,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努力平緩著呼吸, 試圖讓自己平靜:“聽你的意思, 是嫌少了嗎?那——你還想吃幾口?”
嘖。
小姑娘理解做得還挺不錯。
景延眸中染笑,一點求生欲都沒有:“我想吃一整份。”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延爺不愧是延爺!
他們毫不懷疑, 許星搖很有可能會把整個飯盒都扣他腦袋上。
景延也在思考她會怎麼做。說實話,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充滿刺激的挑戰感了,下一秒的走向完全不由掌控的挑戰感。
許星搖的手腕一動,單手提起飯盒——
圍觀群眾紛紛激動起來。要扣他腦袋了嗎要扣他腦袋了嗎?!
景延也是這樣猜測, 他唇邊蘊著點兒笑, 眼疾手快地按住她的手:“彆啊, 淡定淡定,發火不好。”
許星搖冷冷瞥他一眼,麵無表情地起身, 把飯盒放到垃圾桶。
壓根沒想扣他腦袋。
某人自作多情了。
圍觀群眾唏噓不已。
敢這麼下延爺的臉,這小姑娘可是雲十一中第一個。
好尷尬啊,瞅見沒?延爺的臉都青了。嘖嘖,八成要慘了。
空氣都靜了。
他們連呼吸都小心翼翼起來。
終於, 景延動了。
他起身……
把他的飯也扔了, 快步跟上了許星搖。
這不讓人意外,讓人意外的是, 他什麼也沒做, 隻是跟著她走。
許星搖沒有給他半點眼神, 目不斜視, “你又做什麼。”
“你怎麼不打我?”
“……”
許星搖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景延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摸了摸鼻子,想撤回,但好像沒這個功能。
他改了個話題:“喂,你要回去睡午覺嗎?”
許星搖突然停下腳步,仰頭看著他,又突然往後退了兩步,眉眼認真地說:“你……彆離我這麼近。”
“……”
景延再一次被打了臉。他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跟許星搖確認,許星搖猶疑地點了下頭,他瞬間就跟蔫了的花一樣耷拉下去,氣若遊絲地說:“許星搖,你絕對是第一個叫本少爺走遠點的人,沒有之一。”
許星搖頷首:“那我還挺榮幸。”
景延一噎。
不過即使她這麼說了,也絲毫不影響他,他一點走遠點的意思都沒有。
有些時候,臉皮厚還是有用的。
她越讓他走,他越是不走。
“我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是要去睡覺,應該是要去學習吧?一起?”他兀自給自己找著借口,“我有幾道題不會,想跟你請教請教,——學霸。”
學霸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感覺總是格外的不一樣。像是在舌尖滾過,帶著幾點狂妄的調戲。
“不行。”可是許星搖的聲線仍然平靜得連個起伏都沒有。
“這麼小氣啊。”
景延的話很遺憾,語氣裡卻聽不太出來他是真遺憾還是假遺憾。
許星搖低聲道:“彆跟著我了。”
“我隻是要回屋。”他無辜聳肩。
許星搖看了他一眼,沒說信是不信,隻是沒再理他。
她沒話了,他倒是開心了。有種占了上風的贏家的感覺。
許星搖太給人挫敗感了,所以哪怕隻是一點點的口頭上的上風都格外令人愉悅。
邢老師通知的是一小時後集合,開始集訓,給了他們喘息的時間。不過這一小時許星搖沒打算拿來休息,她回到房間後就拿出了習題冊。
一個從小縣城出來的孩子能從縣城飛出來,能在接受最高級教育的千軍萬馬中脫穎而出,靠的怎麼可能隻是天賦。
她今天的成績和知識儲備,離不開她天賦異稟,也離不開她後天的努力刻苦。
做了將近一小時,約莫也到了邢老師通知的時間,許星搖收好習題冊,拿了個筆記本和兩支筆出門。
緊接著,熟悉的場景又出現了。
她的門剛開,對麵的門也開了。
景延依舊一身休閒裝,和剛才不同的是戴了頂帽子,發型都沒了,全部藏住,把帽沿壓一壓,連臉都看不到。
許星搖皺著眉抬起頭,嚴重懷疑他是不是時刻盯著貓眼逮她。想了想,她又覺得“逮”這個字用得不恰當,自顧自地搖了下頭。
不過她也差不多摸清了景延的狗,一個字沒說,無視著他,慢吞吞地關門離開。
景延“偶遇”了同學,很高興地湊上來打招呼:“好巧啊,許星搖!”
“嗯,可真是太巧了。”許星搖隨口敷衍著。
她算是大概清楚了,敷衍了他就安靜了,不敷衍、認認真真理他,他能煩上很久。
景延一頓。他眯了眯眼,很不爽地皺了下眉。
這麼乖乾什麼,明明又不是什麼很乖的人,擱這兒玩詐騙呢?
他沒死心,認認真真給她科普:“許星搖,我們是一個班的,所以我們是個小團體知不知道?你得跟我一起出入,那才叫團結。”
“辛玥也來了。”許星搖提醒。
言外之意,你跟辛玥去團結吧。
景延臉一黑。
那算個什麼東西。
“星旖!”
一個女生突然跑過來,“你怎麼在這裡呀?李老師正找你呢。”
星旖?
景延笑容淡去,看著許星搖的反應。
許星搖一臉莫名,“你認錯人了吧。”
女生眨了下眼,看清她的裝扮後,磕磕巴巴道:“好像是……認錯了。”星旖不可能穿這樣的衣服,一看就很便宜的衣服,而且風格也不一樣。
女生撓了撓頭,“可是你們長得也太像了。”
許星搖沒放在心上,準備離開,女生突然抓住她的手,“同學,不好意思,我可以問一下你是哪個學校的嗎?叫什麼名字呀?我覺得我們還挺有緣分的!”
許星搖不欲多提,更無交友之心,隻簡要道:“雲十一中。”
“我是諾德的!集訓的時候一定會有一起學習的機會,到時候見呀!那我先走啦。”
女生很熱情。
對比之下,許星搖就很冷漠。
冷漠到了冰點。
她沒把這個插曲放心上,景延卻不一樣了,他有一肚子問題想問。難道許星搖真的和陸星旖沒關係嗎?
長得有七八分像,名字裡都帶了一個“星”字,未免也太過巧合。
遠遠的,邢老師瞅見景延跟著許星搖,當即就警惕起來了,“景延你乾嘛呢?是不是在欺負同學?”
眾人忍著笑。
沒辦法,他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景延笑:“這您可就冤枉人了。我這不是在好好學習呢嗎。”
邢老師狐疑地看他幾眼,勉強收回視線,“好了,都到齊了沒有?集合集合,待會去大教室咯。”
她點了下名,突然皺眉,“高二青藤班的辛玥呢?”
邢老師看向同班的景延。
景延把目光一抬,看向天花板。
邢老師又看向同班的許星搖。
許星搖哪裡知道,她默默地,也移走了目光。
邢老師:“……”
她認命地去給辛玥打電話。
過了會,她回來了,也沒說什麼,帶著眾人去了大教室。
自由座位,統一授課。
許星搖認命地接受景延坐在她旁邊。
另一邊很快有人落座——是岑晨。
岑晨抱著書,衝她一笑。
許星搖猶豫了下,點了下頭。
宋言北猶豫了下,也坐在了這邊。但是許星搖身旁已滿,他就勢坐在了岑晨旁邊。
他實在好奇許星搖身上有什麼魅力。
一節課是一個小時,滿滿當當的知識,饒是許星搖也有點頭暈。她看了眼旁邊的景延,發現他已經昏昏欲睡,頭頂還豎起了幾根呆毛,下意識勾了下唇。
一節課下來少不了交流,岑晨是真的佩服死了許星搖。她的邏輯思維能力遠勝於他們。好不容易下課了,岑晨拿著空空的杯子問許星搖:“要去裝水嗎?”
許星搖站起身,“嗯。”
景延看了眼岑晨,沒理,壓低帽子,在桌上真睡了起來。
大抵是強者之間多少有些惺惺相惜,就連許星搖這種不常接納人的人都開始接納了岑晨。
還有一種原因,隻有許星搖自己知道,岑晨身上的自信在吸引著她。
她不是這種人,但她羨慕這種人。
外麵有開水間,人不少,但有序地在排著隊。
許星搖和岑晨往隊伍後麵一站。
幾乎是他們剛站穩,後麵又來了兩個人,說說笑笑的,是很活潑的兩個女生。
許星搖和岑晨都沒在意,低聲討論著剛剛的一道數學題。許星搖有一個點沒想明白,岑晨有……很多個點沒想明白。一邊討論,岑晨的眼裡一邊散發出驚豔的光芒。這個女孩的思維,實在太強大了。
其實岑晨的優點也很多,說著說著,許星搖感覺困著自己的那個點快想通了,就差一根弦了。
這時,突然響起一道聲音:“你——”
是站在她們後麵的人。
聲音尖銳,徑直打斷了許星搖的思路。
思路一被打斷,就難以接上了。
許星搖眉尖緊緊蹙起,看向了身後。
陸星旖原先隻是看見她跟岑晨說話時微偏的側臉,便已驚訝得失語,這回她看了過來,正臉露出,陸星旖更是失去了所有的語言。
她可能是……
見到了自己。
許星搖的怒氣在看到陸星旖時也褪了個乾淨。
饒是許星搖再平靜,此時也平靜不下來了。
這世上,怎麼會有長得如此相似的兩個人?
像到……不可思議。
陸星旖穿著某國際運動品牌的套裝衣服,短袖短褲運動鞋,颯氣利落。
許星搖穿著普通的白T和短褲帆布鞋,亦是颯氣利落。
加上長得極其相似的長相,兩人的相似度直接高達百分之九十。
四目相對,皆是愕然。
陸星旖身邊的女生和岑晨,亦是說不出話。
女生是剛剛認錯人的鬱雅,可是即使剛剛她已經說服了自己她們隻是長得像,現在她也無法說服自己了。兩人麵對麵,視覺衝擊力更大了,何止隻是“長得像”啊?說是同一個人也是有人信的。
鬱雅忍不住問陸星旖:“你真的隻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嗎?”
不,她其實想問,你家是不是抱錯孩子了?
陸星媛跟陸星旖一點也不像,反而是跟前這個,和陸星旖相似度這麼高。
陸星旖也覺得有點魔幻。
她現在腦子都亂了。
她也想問問媽媽呀——
陸星旖好歹是見過不少的大場麵,很快她就勉強緩過了神,遲疑著打了個招呼:“你好——?”
許星搖捏了捏手心,使自己冷靜下來,輕一頷首。
“我叫陸星旖,大陸的陸,星星的星,旖旎的旖。你呢?”陸星旖柔和地笑了下,主動和她打招呼。
無論是什麼關係,認識一下,陸星旖覺得很有必要。這麼巧的事情,世界上應該沒有第二件了。
她注意到的是,在聽到她的自我介紹後,兩個女孩的臉色俱是一變。尤其是岑晨,她張大了嘴巴。
許星搖眉尖輕蹙,不知該不該說。
湊巧得……有點過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時間她都不敢輕易踏出下一步。
陸星旖見她微微低著頭在沉思,俏皮地把頭一歪,湊到她跟前,“你在想什麼呀?”
許星搖身體一僵。
女孩兒的氣息仿佛噴在她臉上。
她嚇得退後了一大步。
陸星旖有些受傷,“彆害怕呀,我又不是壞人。”她繼續問她:“我們交個朋友好不好?我覺得我們很有緣分哎!”
許星搖緊緊凝著她,片刻,“許星搖,卿許的許,星星的星,搖頭的搖。”
許星搖看到對方也愣住了。
陸星旖喃喃:“這麼巧啊……”
最後雙方互加了微信,剛好也輪到她們接水了。接完水,陸星旖和她揮了揮手:“再見哦,小搖搖。”
岑晨還處在震驚中,挽著許星搖的手一臉懵逼:“這世界上竟然還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許星搖搖搖頭,沒再糾結這事兒,繼續想著剛才的數學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