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江夫子可還要在縣城逛逛?如果不嫌棄的話,晚上江夫子可以和咱們一塊回去,我家的驢車寬敞著呢。”
飯後,刁大妹主動提出邀請。
因為時常要往縣城以及周邊鎮子上的飯莊酒樓送肉的緣故,刁家有屬於自己的驢車,今天來縣城采辦年貨,刁大妹也是趕著自家的驢車過來的。
“都是鄉裡鄉親的,也不用覺得麻煩,江夫子要是覺得過意不去,以後多照顧照顧我家凜冬就好,再過幾個月就要科舉考試了,也不知道凜冬的水平夠不夠,還得麻煩江夫子費心了。”
刁大妹一直都記掛著那天圓明大師說的那些話,外甥霍凜冬還有一個死劫,要是渡不過去,可能會活不過二十歲。
霍凜冬的身世很複雜,這還得從他的生母開始說起。
霍安和妹妹霍馨是商人家的庶子庶女,那個商人貪花好色,除了一個正妻兩個妾室,還有無數沒有名份的通房丫鬟,而霍安兄妹倆正是某個通房丫鬟的孩子。
在那個家裡,除了正室所出的嫡長子,剩下十幾個庶出的孩子在商人眼裡都沒什麼地位,尤其霍安和霍馨的生母早逝,在那個大宅院裡更是活得艱難。
隨著時間流逝,霍馨漸漸顯露出非同一般的美貌,讓那商人從這個女兒身上看到了商機,兄妹倆的日子才好過一些。
霍安很有念書天賦,也一心想要考取功名,帶著妹妹離開那個狼窟,可惜他表現的越優秀,就越是刺痛正室夫人的眼睛。
某天霍安從書塾回來,被嫡母告知妹妹已經被生父當作禮物送給了途經當地的大官,沒等霍安報複,生父因為馬上風暴斃,嫡母早就看不慣後院的鶯鶯燕燕以及那些礙眼的會瓜分她兒子財產的庶子庶女們,在那個商人暴斃後,賣了後院那些女人,又給了一點小錢將庶子庶女遣散。
又因為忌憚霍安有一個被送到貴人府裡的妹妹,霍安的嫡母對他有額外的安排。
為了保障女戶的利益,在晉朝,贅婿不得科舉,名下不能有私產,在打聽到鄉下有一個貌醜如羅刹的女屠戶招贅婿後,嫡母不顧霍安的想法,直接幫他定了這麼一門親事。
那時候,霍安隻有十五歲,霍安那個被送人的妹妹隻有十三歲。
好在開始的原因有些不堪,可霍安並沒有將對嫡母的怨恨轉嫁到刁家人身上,並且在日後的相處中,被刁大妹的真誠善良感動。
在霍家,霍安見識了太多美貌皮囊下的醜陋靈魂,在旁人眼裡刁大妹可能是醜陋的,但在霍安眼中,她遠比那些女人好上千倍百倍。
或許是善惡到頭終有報,霍安的嫡兄是個沒本事的,霍家早些年就已經落敗了,加上嫡兄娶了一個潑辣的媳婦,現在全家人得靠那個媳婦的娘家生活,他那個早年高高在上的嫡母的日子也十分難過。
霍安唯一還牽掛著的就是下落不明的妹妹,那些年也從來沒有放棄打探妹妹的消息。
霍凜冬是被一個婆子送回來的,隨同傳回來的還有他妹妹病故的消息,霍安不知道他妹妹到底被生父送給了哪位貴人,可看那個婆子的打扮及氣度就能猜到一二。
霍凜冬剛被送回來的時候身體很不好,據說不久前落了水,感染了風寒,整個人都燒迷糊了,霍安不知道在什麼情況下,一個大戶人家會在家裡的男丁尚且病重的時候將他送到做了贅婿的舅舅家中,而且那個時候外甥霍凜冬對他也有些抗拒,從這個外甥的嘴巴裡也打聽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霍安隻能給妹妹立了一個衣冠塚,然後將心思放在了照顧好外甥這件事上。
這幾年,外甥也開始和他親近了,可關於妹妹的事,關於外甥的來曆,刁大妹和霍安依舊知道的不多,他們隻是清楚,霍凜冬的出生一定不一般,刁大妹甚至懷疑,圓明大師口中外甥最後的那一個死劫,或許就和他的身世有關。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娶了阿蕪外甥就可能可以渡過死劫了,可但凡有那麼一點希望,刁大妹都不想放棄。
現在江保宗的態度顯然還是偏向林家那小子的,所以刁大妹想為外甥提供更多的機會,萬一江保宗就看到外甥的好了呢。
“這……好吧……”
一想到來時擠得滿滿當當的牛車,以及牛車上那些熱心做媒的嫂子們,江保宗最後還是接受了刁大妹的好意。
從聚香齋離開後,一行人又去醬料鋪子、糕點鋪子等地方采辦了過年需要的年貨,然後又一塊坐著刁家的驢車回村了。
他們沒有注意到,一路上都有一個小尾巴注意著他們,看到江家三人坐上了刁家的牛車後,徐寶珠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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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啊,多虧了你記掛著我這個堂姑,不過我都一把年紀了,還守著寡,實在是穿不了這麼好的布料,你還是把這些東西拿回家去吧。”
林徐氏看著徐寶珠帶來的那匹寶藍色的棉布料,以及幾盒蜜芳齋的糕點,嘴上說著不要的話,兩隻手和眼睛卻沒有從這些東西上挪開過。
相處的時間久了,徐寶珠也知道林徐氏是什麼樣的德性,當然不會順著她的話將東西拿回去。
“怎麼不適合了,姑母那麼年輕,走出去恐怕彆人還會認為姑母是我姐姐呢,怎麼就不能打扮了,再說了,不知怎麼的,我第一次看到姑母就覺得親近,好像上輩子我們就是母女似的,現在我自己掙的銀子,買點好東西孝敬孝敬姑母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