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侯府的規矩, 每個月十五隻要是留在都城的嫡支子孫必須坐在一塊吃飯, 這個規矩是第一代昌平侯定下來的, 淩堯棟繼承昌平侯爵位後, 也沒有改變這個規矩。
也不是淩堯棟不想改,而是這個規矩還牽扯到了昌平侯老侯爺,也就是淩堯棟的父親。
或許每一個當父母的, 都希望看到自己的兒女和平相處, 例如老侯爺,他心中未必不清楚自己的繼夫人和次子對原配所出的嫡長子對嫉妒和仇視,甚至當年針對淩堯棟的刺殺,老侯爺也猜到了其中或許有繼夫人和次子的手筆。
可老侯爺終究還是有些心軟的, 麵對比自己小了十多歲的嬌妻, 和從小嘴甜會說話的次子, 他還是偏心了。
他知道,一旦分家,嫡次子將從昌平侯府嫡支變成旁支,二房的孩子在婚事上也會失去主動權, 所以在臨死的時候,他還是替二房做了打算,臨終叮囑了長子,隻要鄔氏活著一日, 他們三兄弟就不能分家。
老侯爺想著,鄔氏起碼還有十幾二十年的壽命,到時候再分家, 二房的兒孫婚事已定,次子也能夠頂門立戶,那時候就算分家,對二房來說也不會有大妨礙,而長子繼承了爵位,又分得了他大半的私產,這在老侯爺看來就是自己對他們這一房的補償。
他算計了那麼多,就是覺得長子長媳足夠強大,即便鄔氏再有什麼壞心思,兩人也能應付過來,更何況那個時候長子已經成為新的昌平侯,一切大局已定,或許鄔氏會從此老實安分也說不定,老侯爺心中還是盼望,自己的幾個兒子能夠冰釋前嫌,最後守望相助的。
要不是李朝以孝治天下,要不是老侯爺的臨終囑托還請了幾位舊友做見證,就憑鄔氏和二房這些年鬨出來的那些事,就足以讓淩堯棟將他們一群人從昌平侯府趕出去了。
這些年,淩堯棟一直遵循昌平侯府的慣例每月十五讓三房齊聚正堂用晚膳,也是一件無奈的事。
“再過幾日是誠意伯府大小姐及笄的日子,一個多月前,誠意伯府就派人送請帖過來了,正好七姑娘也回來了,就選那天,帶著七姑娘去誠意伯府做客,順帶讓大家都見見咱們家的七姑娘吧。”
用完晚膳,鄔氏接過丫鬟遞過來的那杯漱口的濃茶,漫不經心地說道。
“對啊大嫂。”
說道出門做客,小鄔氏頓時來了精神。
“既然是去誠意伯府做客,還是咱們家七姑娘第一次出現在這個圈裡,府裡的姑娘可不能丟人,衣服首飾什麼的,也該準備新的了?”
鄔氏出嫁的時候,鄔家好歹還有些家底,偏偏那些東西都被要麵子的鄔老太爺塞到了女兒鄔氏的嫁妝裡,生怕這個女兒嫁到侯府後因為嫁妝不夠豐盛丟人,與此同時,也是想要拉攏鄔氏這個一朝登天的女兒,好讓她用心幫襯娘家。
正是因為這樣,小鄔氏還在閨中的時候,鄔家的日子就有些緊巴巴了,包括小鄔氏出嫁的時候,嫁妝幾乎全是當初侯府給的聘禮。
現在的小鄔氏私家已經足夠豐厚,可依舊改變不了她扣扣索索的小家子氣,總想著在公中多占一些便宜。
比如現在。
小鄔氏手裡有當初老侯爺分給她這個二房媳婦的私產,裡麵有不少名貴首飾,可偏偏在小鄔氏心裡,這些東西都是要留給寶貝兒子的,即便兩個女兒多次討要,也不肯鬆手送女兒幾個,每當侯府的姑娘要出門做客的時候,小鄔氏就會求著範氏從公中掏錢,給幾個姑娘裁新衣,打新首飾。
對於範氏來說,這些都隻是小錢,她這樣打小接受宗婦教導的女人也不願意為了這些東西鬨的自己沒臉,因此也從來沒有拒絕過。
因著小鄔氏的話,二房的三位姑娘頓時眼睛就亮了,尤其是二房的庶女淩英。
小鄔氏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在意,更何況是淩英這個庶女,據說二房私底下相處的時候,淩英還得在小鄔氏用膳的時候在旁服侍,像小妾似的立規矩,足可見淩英在二房有多憋屈。
對於淩英來說,每次府裡統一裁衣的時候是她最開心的時候,因為她娘是胡女,她的體格隨了姨娘,相比較府裡的姐妹高挑了許多,她的衣服,家裡其他姐妹根本就穿不了,小鄔氏也不至於搶了庶女的衣服,修改後給自己的嫡女穿。
倒是首飾通常隻能在出府做客的時候佩戴,之後總會被小鄔氏以各種理由收走,淩英也不在意,每次出府做客看著鏡子裡漂漂亮亮的自己,就能夠開心好幾天,即便之後又被小鄔氏找借口立閨女,心情也是好的。
“眼瞅著就要入冬了,也是時候給府裡的姑娘們裁一些新衣裳了。”
範氏心裡頭想著失而複得的小女兒,早在知道女兒即將回家的時候,她就依著劉嬤嬤的來信讓繡娘做了幾身衣裳,不過那些衣裳終歸沒有量身剪裁來的合體貼身,趁著這一次,也得請繡娘給小蕪多做幾套新衣裳。
還有小蕪多首飾盒還是空了些,她這個年紀的姑娘不適合金銀重器,珠寶玉石也顯得有些浮誇,倒是之前她收藏的那套粉珍珠成色極好,要是能夠請匠人用粉珠做兩套頭麵,一定是極合適的。
還有之前從緬甸送來的那一批玉礦石,居然開出了一大塊透明的玻璃種,時下喜歡翠綠,濃綠,對於這種無色透明的玉石並不推崇,可這樣沁透的顏色正好適合小蕪這個年紀,加上還是珍惜的玻璃種,即便是無色翡翠,也足夠珍貴了。
短短一段時間,範氏心裡就閃過了好幾套適合小女兒的首飾。
“四姑娘和五姑娘的年紀也不小了,應該相看人家了,老大媳婦,你是幾個孩子的大伯娘,也該幫幾個孩子注意著些了。”
鄔氏抿了口濃茶,漱完口後將那口濃茶吐回茶盞中,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不管私底下怎麼彼此針對,對於範氏的人品,鄔氏還是十分信任的,她知道範氏再怎麼不喜歡她和小鄔氏,也不會將怨恨發泄在二房的孩子身上。
小鄔氏還是太上不了台麵了,她能夠接觸到的都不是鄔氏理想中的孫女婿水準,相反範氏就不同了,她身為昌平侯夫人,身邊接觸的都是三品以上大官的夫人,由她做媒,四姑娘淩英和五姑娘淩薇的親事能更好一些。
對於二房來說,這些女孩兒嫁得好,同樣也是助力,這一點,鄔氏比小鄔氏看得明白,平日裡雖然也更寵孫兒,可對幾個孫女也是不賴的。
“媳婦知道了。”
範氏隨口應了一句,心裡卻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兒。
她看了眼阿蕪和淩茁,兩個孩子都已經十一歲了,雖然還不及著說親,可也應該相看起來了,再晚一些,就怕那些親年才俊被人挑選光了。
世家大族多是如此,定親早,成親晚,範氏和淩堯棟就是娘胎裡定下的娃娃親,但直到範氏十八歲那年,才嫁到昌平侯府,成了昌平侯府的世子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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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日子,範氏對阿蕪的教導就更加用心了,她甚至把特地從宮裡請來的教養嬤嬤撇到一旁,手把手地教導阿蕪的禮儀規矩。
“你說奇不奇怪,小蕪那孩子的規矩並不完美,偏偏一舉一動說不出來的好看,我想著,與其逼著她學那些刻板的禮儀,還不如就這樣,讓她保持自己的特性呢。”
範氏自己從小受著最嚴苛的教導,可在失而複得的女兒身上,她卻不願意那麼嚴格了,要不是明白學不好規矩步入這個圈子會被人笑話,她連這點苦都不願意讓女兒承受。
“小小姐可是侯爺和夫人的女兒,身上尊貴的血脈是怎麼樣都無法改變的。”
範嬤嬤一臉驕傲,她這個古板的性子隻認血緣,在她看來,七姑娘是侯爺和夫人的女兒,再怎麼優秀,都是理所當然的。
“夫人放心吧,明日七小姐一定能夠大放異彩。”
範嬤嬤知道夫人在擔心什麼,不管家裡人怎麼寵愛,這個時代,對女人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嫁一個優秀且疼人的夫婿,而七小姐明日在誠意伯府的表現在很大程度上會決定她的未來。
如果七小姐的表現入了各家夫人的眼,將來她的親事就不會因為她曾經流落在外十一年而受影響,可要是七小姐表現不堪,即便昌平侯府再強盛,也注定願意娶七小姐的都是一些攀龍附驥之輩。
“我這心裡,還是有些放心不下。”
範氏摸了摸自己的眉頭,其實按照她的想法,女兒淩蕪正式出現在這個圈子裡的時間還應該推遲一兩個月,最好還是在昌平侯府主辦的宴會上。
誠意伯府大小姐的及笄禮,注定那位小姐才是主角,她給女兒打扮的時候,還得保持一個度,不能喧賓奪主。
“而且這誠意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