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蕪回去的時候沒有驚擾任何人, 她獨住的小房間不遠處有一道門,是頤和宮裡原本用來給宮女太監出入的小門, 隻是這些年頤和宮一直都沒有貴主子入住,漸漸的院子荒涼了, 連帶著那扇沒什麼人通行的小門也被上了鎖, 不能通行。
不過那也是今天之前的事,早在從主子那裡得了準信後,香檀就拿來了那扇門的鑰匙, 悄悄給那扇門解了鎖,並且在晚膳時裝作不經意地跟阿蕪說起了這件事。
阿蕪聞弦知雅意, 自然知道這是哥哥怕她的行跡被人看到後惹出麻煩,特地叫香檀做的, 所以今天晚膳過後, 阿蕪並沒有從頤和殿的正門出去, 而是趁沒有人注意的時候, 悄悄從這扇小門出去。
在阿蕪回到頤和宮後,香檀就又趁人不注意, 將那道小門重新用鎖鎖上了,淩七小姐的房間離那道偏門太近, 要是平日裡也不上鎖, 恐怕不安全。
因為兩人的行事都十分隱蔽, 因此等到第二天,阿蕪前天夜裡偷偷去了梅林的事情依舊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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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兒,既然是你的伴讀, 那麼人選就該由你來決定,這本冊子上麵寫著的都是那些小姐們進宮後的表現,以及她們的家世性情,還有畫師畫的小相,要是拿不定主意,淑妃你作為琅兒的母妃,也能替她出謀劃策。”
平日裡要見乾帝一麵可不容易,難得這次為了心愛公主選伴讀的事,乾帝居然從他在宮裡特設的專門用來問道求仙的宮殿裡出來了。
坐在李淑妃宮殿裡的這個男人約莫四十出頭的年紀,穿著一身飄逸的道袍,身材纖瘦,個子也不高,半點看不出來帝王的影子。
尤其這會兒他慈愛地看著幼女的時候,和尋常人家家裡的爹爹也沒什麼區彆。
乾帝年幼時出過天花,即便已經時隔三十多年了,臉上依舊殘留許多痘印痘疤,淺淺地密布在臉上,而且乾帝的生母並不貌美,當年能夠入宮並且被先帝寵幸,隻是因為他生母母家勢力雄厚,那個女人的入宮,也是為了安撫其身後勢力,繼承了生母的平凡五官,加上那一臉的斑點疤痕,使得乾帝的長相並不算出色,甚至可以說有些平庸。
“父皇,真的由女兒自己挑選嗎?”
三公主李琅的模樣肖似乾帝,如果是個皇子到還好些,偏偏李琅是位公主,長著和乾帝相似的麵孔,再怎麼精心打扮,也隻能勉強被稱讚一句英姿勃勃。
恰好三公主也喜歡舞刀弄槍,對女孩子家應該學習的琴棋書畫絲毫不感興趣,這一次替她挑選伴讀,也是為了挑選幾個性情溫婉秀雅的,潛移默化的改變她這個性子。
“這位就是昌平侯府的七小姐吧,這些日子我可聽說了不少有關她的事呢?她小的時候真的被歹人偷走,流落在外十一年嗎?可憐見的,那個歹人得多黑心啊。”
李琅翻閱著乾帝遞給她的那本厚厚的冊子,上麵的名錄似乎是按照家世排序的,阿蕪身為昌平侯嫡女,自然排在很前麵的位置。
“我倒是好奇她這十一年的生活,隻可惜外頭的流言太多,讓我一時間分辨不出真假來了,不如這次就挑她做我的伴讀吧,我看這冊子上麵的記載,這位流落在外十一年的姑娘規矩教養樣樣不缺,為人也老實本分,配得上我伴讀的身份了。”
李琅在乾帝麵前的表現一貫都是嬌蠻不做作的,她這番因為對阿蕪的經曆感興趣所以想將人留在身邊的理由挑不出任何毛病。
在阿蕪之後,她又點了好幾個人的名字,如果仔細研究就能夠發現,這些姑娘全部都是出自中立派係的,要不就是乾帝信任的人。
活在深宮裡頭,又哪有真正天真的人呢,早在阿蕪等人進宮之前,李淑妃就和女兒商討過,進宮的這批小姐裡頭,最適合當她伴讀的人是誰。
李淑妃沒有皇子,隻想守著公主平安度日,所以她不願意摻合到任何黨派鬥爭中去,如果伴讀選的不好,那位姑娘正好出自大皇子、三皇子、七皇子甚至說是嚴忠英那一派的人,很容易讓人覺得李淑妃和三公主的立場可能會發生改變。
李琅受寵,幾位皇子都暗地拉攏過她,隻是都被李琅搪塞了,如果身邊出現一個立場鮮明的伴讀,對於李琅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選中淩蕪也是李琅和母妃幾番猶豫後的結果。
她身為公主,身邊的伴讀不可能全數從低品級的小官之家挑選,因為這次為她挑選伴讀,乾帝大費周章將五品以上京官,二品以上外放官員的適齡女兒全都召進宮來,李琅一味地為了安全選擇那些小官之女,恐怕會被人指責浪費乾帝的一番心血,惹來乾帝的不滿,所以她們必須從高品階的官員裡,挑選一個最不可能參與黨派都爭的人選。
目前看來,昌平侯在諸位皇子和嚴忠英的鬥爭中選擇了忠立,完完全全效忠乾帝一人,可隨著黨派鬥爭逐漸熱化,很難保證昌平侯不攪入那一攤渾水中去。選擇昌平侯的女兒,也是存在一定風險的。
淩蕪的情況特殊,她是半路認回家的女兒,和從小就被昌平侯夫婦養大的淩茁不同,對於昌平侯府的歸屬感,和昌平侯夫婦的感情,必然是低於淩茁的。
而且將心比心,一個是從小養大的女兒,一個是流落在外的女兒,在李淑妃和李琅看來,昌平侯夫婦更為重視的也必然是六小姐淩茁,不僅她們會這麼想,恐怕絕大多數人都會這麼認為。
這樣一來,選擇淩蕪成為伴讀的風險又比選擇淩茁成為伴讀的風險小了許多。
“昌平侯府的那個小丫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