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蕩的風似乎因此而停下了,花瓣停下了搖曳,隻剩下呼吸起伏著。
“你說什麼?”簡狄許久後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我可以解除您身上的詛咒。”許願看著那雙審視的眸道。
“條件?”簡狄的戒備之意並未退去。
以生命為注施加的詛咒,想要解除,不付出代價怎麼行?
許願眸光輕動,略微沉吟輕笑道:“我暫時沒有想要的東西,殿下答應我一個條件吧,這個條件不會損害這個國家,也不會讓您違背道義做任何惡事怎麼樣?”
簡狄微微蹙眉,開口道:“這個條件太小了,你剛想的嗎?”
許願未答,他的確沒有想過以此從對方的身上獲得什麼,他本該保護好他的,即使當初不得已許下三年承諾,但拿到神燈的那一刻,就有了變通的能力。
但不願意窺伺,不願意將自由的他直接視作所有物,不願意隨意使用神燈的力量,以及那些複雜的難以理清的心緒,都造成了他對他消息的缺失。
隔著一片海域,所得到的消息有他的英勇善戰,有他的卓絕與優秀,唯獨沒有詛咒。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回頭看的人,所能做的隻是吸取教訓,儘力彌補。
“剩下的您就當我想為巴塞爾的百姓送上一個仁君明主的心意吧。”許願笑道。
簡狄的心中鼓動的很厲害,即使再怎麼將生死置之度外,他終究是有不舍的人的,能活下來,他不會想著死亡:“你接近這裡,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或許吧。”許願笑道。
“不管是因為什麼,我承你的情。”簡狄有些看不分明他的情緒,隻是鬆開了劍柄說道,“要怎麼做?”
“這個。”許願從腰包中取出了一個瓶子遞了過去道,“睡前服下,睡一覺就會好的。”
那個瓶子不大,因為是剔透的,可以看見裡麵液體像星河一樣的色彩,即使接在手中,也漂亮極了。
“您要是懷疑有毒,可以找一隻老鼠試一下。”許願說道。
“唔。”簡狄將其慎重的放進了腰包之中,未置可否,“謝謝。”
“今晚會睡不著嗎?”許願看著那雙眸中升起的一絲期盼,仰望向了星空問道。
“有可能。”簡狄輕吐了一口氣,順著他的目光同樣看向了那密布的星河道。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閒適的眺望向一片星空了,星空之下,萬家燈火,美不勝收。
“您的詛咒是怎麼生成的?”那溫柔的聲音輕聲的問道。
“大概三年前,殺了一個劫掠美貌女子和財產的魔法師。”簡狄回答道,“他在生命的最後以生命種下了詛咒。”
“殿下真是勇敢。”許願笑道。
“可你對我有自責之意。”簡狄審視的看向了他道,“為什麼?”
許願神色微怔,輕笑道:“我隻是在想,如果我來的早一些,您或許就不用經
曆這麼長時間的折磨了。”
“我既然去做,自然承擔得起後果。??[]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簡狄眸中情緒未動,隻是看著遠方的萬家燈火道,“即使再來一次,我也不會後悔那麼做,隻是會做的更謹慎周全一些。”
風拂過他的長發,那雙綠眸中的情緒無比的堅定,許願注視著他笑道:“我知道。”
這個人,這個靈魂,從來都不是需要他保護的菟絲花,他從來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然後堅定的去做。
隻是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即使知道,也會歉疚和心疼,那樣的情緒像是烈火一樣在心頭焚燒,並不受理智的控製。
“所以你為什麼自責?”簡狄看向了他審視道。
“我不能因為善良嗎?”許願笑道。
“你的確是個善良的人。”簡狄予以了肯定,“隻是你不是個善良過頭的人,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不論我想得到什麼,您都願意給嗎?”許願笑著問道。
月華如練,那雙金眸中隱約浮現的侵略感讓簡狄不自覺的摸了一下劍柄,可他的話語未出口,那抹情緒就如幻覺般消失了。
“您放心,我想得到的東西,隻有您願意給的時候,才能夠得到。”那溫柔的人笑道。
“是什麼?”簡狄不解。
“您願意給的那一天,就會知道是什麼的。”許願笑著補充道,“放心,不是王位又或是惡意的東西。”
簡狄輕抿了一下唇,將唇邊的話語咽了回去道:“我找回去了,有事找我,可以直接來見我。”
“好。”許願看著那有所遲疑的眸笑道,“放心吧,我不會用這能力做什麼壞事的,您可以繼續派人監督我。”
“不必。”簡狄看了他一眼轉身道。
護衛的監督對他而言恐怕形同虛設,一個聰明人想要做壞事,又怎麼可能直接露出尾巴。
他話音落下,身影已如來時般大步遠離。
腳步聲下樓,又片刻後出現在了月影之下,翱翔於天際的鷹飛舞著落在了他的肩上,那修長的身影受力卻未顫動,如海邊初遇一樣抬起了眸,一如既往的遼闊凜冽,卻不似那時陌生徹骨。
許願對上那目光,朝他笑著揮了揮手。
簡狄收回了視線,走向自己的宮殿時心中仍在浮現著那個念頭。
一個奇怪又奇妙的人。
那樣的人,看似隨和,其實是很難真的親近的,可他卻似乎對他敞開了心。
又或者其實這也是一種能力?讓每個人都覺得交談愉快的能力?
可敞開了心,他也無法完全看清這個人。
“啊!”獵鷹在他的肩頭叫了一聲。
“不能再吃了,你會胖的飛不起來。”簡狄思索中斷,抬眸道。
肩上的鷹低下頭來探了探,又換了個位置,又叫了一聲。
這一次簡狄沒有看向它的嘴,而是看向了它牢牢抓住肩頭的爪子思索道:“以後你抓的地方也得換個位置。”
“啊!!”
“抗議無效。??[]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
夜色中的王宮一如既往的靜謐,並沒有任何的變故,殿中空曠而安靜,回來後的主人並未如往常一樣去沐浴更衣,而是坐在了桌後,手中托著那個琉璃瓶子細細看著。
雖然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但在能夠活著的時候,他還是竭力讓人去尋找過能夠解除詛咒的辦法。
隻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歸,所餘下的,隻是從指尖一點逐漸蔓延出來的石化痕跡,直至手臂,臉側。
鏡中的人猙獰如惡鬼,如果隻是樣貌變化,並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涉及生死,終究難舍。
他若死了,他的父母必會傷心,但一切結果未定之時,他又不想令他們擔憂,他們也在刻意避免過問這件事情令他煩心。
本以為沒有什麼希望的事擺在了麵前,反而有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殿下。”有仆從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夾雜著些許籠子碰撞之聲,“您要的東西找來了。”
“進來。”簡狄放下了手中的瓶子抬眸道。
“是。”仆從從簾帳外繞了進來,將那提著的籠子放在了地上。
籠中赫然是一隻剛剛帶來的兔子。
“放下就下去吧。”簡狄說道。
“是。”仆從低頭,恭敬的轉身離開。
待他的身影消失,簡狄起身,帶上那桌上的瓶子蹲身於籠子之外,打開瓶子,倒出一勺送了過去。
那是一隻相當健康的兔子,麵對這樣的試探初時畏懼,然後又試探的嗅了嗅,牙齒輕咬著,將其中的液體舔了下去。
一勺下去,暫無異樣。
簡狄將瓶子合上,拎起籠子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看過片刻後解開了頭頂的發冠和衣袍,讓發絲散落後進了浴室。
那一夜,那枚瓶子隻是放在了枕邊,與散落的發絲糾纏,並未入口,也是那一夜,那隻兔子在籠子裡活動了一夜。
而次日,王子的宮殿中寂靜的連腳步聲都恨不得飄起來,因為王子的臉色實在難看的要命,已經到了看一眼就殺意蔓延的程度。
“殿下,您沒休息好嗎?”親衛在彙報公務時詢問道。
“沒事。”那臉色明顯比往日陰沉很多的人回答道。
等這件事驗證了,他就給拉依德加餐。
“是。”親衛不敢再問。
第二日晚上,那隻喜歡在夜間進食的兔子被放在了外間的桌上,雖然仍然有些許摩擦之聲,但入睡的人不至於因為警覺而頻頻醒來。
情況轉到了第三日,兔牙磕籠子的聲音具有無與倫比的穿透力,咯咯咯,哢吱哢吱。
油燈亮起,那一臉陰沉殺氣真如惡鬼的人站在了兔籠外麵,讓那隻兔子蹦跳了幾下,卻是繼續認真的磕著籠子。
難道那瓶藥能夠讓人狂躁?
許願第三次,不,應該是第四次得以見到那個人,是因為一隻對籠子情有獨鐘的兔子。
“這是它
服下藥物的第三日。”召他前來的人坐在桌案的後麵,臉上仍戴著麵具,不論是脖頸上還是手臂上的痕跡都未有任何消除的跡象。
“醫官怎麼說?”許願行過禮後目光從他的身上掃過,看向了那被關在小小籠子裡的兔子。
裡麵的衛生顯然是勤打掃的,沒有什麼濃烈的味道,隻是即使放著食物,它也在兢兢業業的啃著籠子。
“醫官說不是沒有服食狂躁類藥物的可能性。”簡狄看著那正在端詳著兔子的人冷聲道。
他並不想懷疑他,但出了問題,總要找源頭。
那被質問的人卻是驟然發出了一聲難掩的笑意。
“你笑什麼?”簡狄沉下氣息詢問道。
“殿下,您不會養兔子吧。”那從兔籠上抬眸的人斂去了眸中過多的笑意,溫柔的詢問道。
他不見惱火或是懼怕之意,簡狄眉頭輕動,話語已是緩和:“我有問詢過飼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