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打火匣(36)(1 / 2)

許願端著托盤回到了房中,簡單解決了午餐之後,喚來傭人將更換過的床鋪拎去煮洗,再將那已經染了汙血的衣服拿去焚燒填埋。

門外靜置的熱水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人上來更換一次,許願再次擦拭過青年再起溫度的全身,看著呼吸平順下來的人,靠在了床柱上,眼睛微闔。

【宿主睡一會兒吧,有什麼事我叫你。】係統趴在床頭說道。

宿主忙碌了一晚上它什麼忙也幫不上,現在當個鬨鐘還是沒問題的。

【好,辛苦。】許願沒有拒絕,他起身坐在長椅上,放平了那裡的靠枕躺了下去。

【宿主放心吧。】係統輕輕甩著尾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正在熟睡的人。

美人長的這麼好看,那些人竟然舍得欺負他!

……

粘稠,潮濕……老鼠從不知道什麼地方鑽出來,吱吱的啃咬著牢房中再也醒不過來的人,甚至偶爾會咬到還活著的人,惹來幾聲痛呼咒罵。

周圍很黑,明明好像亮著火把卻看不清楚,粘稠的血液流淌在汙濁的地麵上,四處都是看不清麵孔的人影在晃動著,從那陰暗的環境中伸出漆黑的手,一點點蠶食著那冷寂的火光,試圖抓住他的腳。

有誰在旁邊放肆的嘲笑著,同樣看不清臉,卻幾乎覆蓋了整座天空,隻有猩紅的嘴張開著,在嘲笑著他的無能,弱小,無法反抗……他為什麼無法反抗!為什麼當初沒有拚命去爭?為什麼總是維持著可笑的自尊,沒有人在乎的自尊……

【宿主!宿主!美人又開始發燒了!】係統的聲音傳了過來,許願驀然睜開眼睛時聽到了床上有些痛苦的囈語。

“為什麼……滾……”

許願起身,看著床上緊閉著眼睛卻抓緊了毯子呼吸急促的人,坐在床邊掀開他身上的毯子,按上了他胸口的數處穴位,讓那口氣足以上來。

一聲驚喘,那口卡在喉中的氣似乎終於舒順了上來,隻是不等許願有所動作,那被眼淚沾濕的睫毛瞬間抬起,躺在床上的人驟然起身,趴在床邊吐出了大量的穢物。

“斯蒂文,除了腸胃,還有哪裡不舒服?”許願攙扶著匍匐在床邊的人詢問道,手上扶著的人卻已經再度軟了力道,意識陷入了昏沉之中。

許願將人扶起,端過一旁的杯子小心喂了些水,以免從胃中反出的東西侵蝕他的喉嚨,造成二次阻塞。

穢物處理,房間裡也開了些縫隙讓氣味能夠散掉。

【宿主,他看起來很不好。】係統有些憂慮。

【病得慢慢養。】許願將人扶起,喂了些止吐的藥下去輔佐吞咽,再將有些稀的粥水一點點喂了進去。

斯蒂文身上的每樣病其實都不是太要緊,受傷流血也好,受涼高燒也好,又或是腸胃不適也好,都是有藥就能治的,他的狀態極不好的地方在於所有的病堆積在了一起,而且心理上受到了一些刺激。

他畏懼監牢那種地方,或者說坦桑城中的人都十分畏懼

那個像地獄一樣掙紮無望的地方。

但偏偏被關進了裡麵,縱使表麵看起來堅強,內心深處的害怕隻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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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吐藥喂下去,再喂進去的粥水也沒有吐出來,躺在床上的人恢複了些許安定,意識卻似乎還陷在很沉的地方。

【宿主,你不休息嗎?】係統在夜幕降臨時問道。

【嗯,我看著他會好一些。】許願坐在床畔說道。

白天的狀態看著還好,如果能安然度過這個夜晚,就沒大事了。

燭火輕晃,照亮了室內的一角,許願一手握著青年露在外麵的手以便及時察覺他的體溫和氣息,另外一隻手則翻閱著放在膝上的書冊,以免困意起來。

而夜晚的確有幾次反複,隻是體溫升的不高,即使眉頭蹙起,也隻是輕輕呢喃了幾聲。待到黎明時,他身上的溫度已經有些接近正常體溫。

天色將明,靠在床柱上的人輕輕闔眼,係統放平自己總是忍不住晃的尾巴,不敢去發出一點聲音。

隻是在貓眼轉過去盯著床上躺著的人時,卻看到那好像染著沉重和疲憊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了開來。

哦,美人醒了!

貓貓心裡驚歎,瞄了一眼熟睡的宿主卻沒去發出聲音。

跟它一樣,醒來的人碧綠的眸中疲憊和迷茫漸去,手指微動時看向了床畔沉睡的人,然後便沒了動靜,隻是靜靜的看著。

美人一定十分感動!畢竟宿主可是全天下最好的朋友!

貓貓輕動了一下尾巴,看向了那雙睜開的眸,卻發現其中好像沒什麼神采,又像是沒什麼焦距,而在看了半晌後,躺著的人卻是抽出了被半握的指尖,拉上了毯子,朝另外一麵翻身側躺下了。

貓貓疑惑,隻是它還來不及跳到床的另外一邊去看美人的狀態,就聽到了床柱旁傳來的動靜,看著宿主還殘留著困倦的眸道:【宿主,美人醒了。】

【嗯,聽到他翻身了。】許願看向床上靜靜躺著的人,笑了一下道,“感覺哪裡不舒服?”

“沒有。”從毯子中傳出的聲音略微有些悶,帶著些微涼和沙啞。

許願抬眸看著他散落在枕上的紅發,眸光輕動:“你腹部的傷口撕裂了,現在先不要側躺。”

“知道了……”躺著的人這樣答應著,卻沒什麼動作。

“想吃點什麼?”許願沒有去催促,而是換了個話題問道,“不過隻能點一些清淡的菜。”

“都可以。”他給出了如之前一樣的答案,語氣中卻有些懨懨。

“好。”許願起身道,“廁所在走廊的儘頭那一間,出去的時候披上鬥篷,你的燒還沒退。”

床上背對的人半晌無動靜,在許願轉身時發出了極輕的一聲:“嗯。”

許願離開房間帶上了房門,貓貓趴在他的肩膀上看著宿主眉眼間難掩的困倦道:【美人他好奇怪。】

看起來好像不想理宿主的樣子。

【從監牢那種地方出來,需要一點時

間緩一緩很正常。】許願下樓道。

誰也不知道他在裡麵遇到了什麼,他隻知道帶他出來時他的狀態十分糟糕,雖然沒有新增嚴重的外傷,但還有其他撞傷的痕跡,掌心中更是有著無法輕易褪去的勒痕。

【哦……】統子輕輕晃動著尾巴,覺得宿主說得對。

美人或許是剛醒,還沒有什麼力氣,等到恢複了,肯定就像以前那樣活蹦亂跳了。

門外的腳步聲遠去,躺在床上的人輕輕動了一下,手臂略微收緊,然後從床上撐著爬了起來。

身體比以往要熱上很多,也虛弱很多,偶爾從身體內部傳來冷顫,卻沒了監牢中徹骨的冷意。

他微忍著腹部傳來的疼痛坐起,有些晦暗的眸看過這個溫暖舒適的房間,瓦罐,杯盞,還有搭放在長椅上的鬥篷。

這裡的布局跟那座莊園裡很像,舒適的跟那座監牢比起來像是在天堂。

碧綠的眸微垂,斯蒂文穿上放在床邊的鞋子起身,出門時拿上了那件鬥篷披上,略微扶著牆去了走廊的儘頭。

許願則在廚房等了一會兒,才端上那放著清粥和素炒的小菜上了樓,而進了房門時,鬥篷雖然還在原處卻變換了些搭放的形狀,床上躺著的人雖然平躺著,眸卻是微闔上的。

“吃點東西,一會兒吃了藥再睡。”許願將托盤放在了床頭,看著那雙睜開卻有些晦暗的眸眸光輕動。

“謝謝。”床上的青年支撐著坐起,雖然氣息有些難掩的微喘,聲音卻沒什麼情緒。

他隻是湊進了托盤,將那有些微燙的食物送進了口中,然後再一一將那些準備的菜吃乾淨後,全程垂著眸,並沒有多餘的話。

“藥。”許願將今日份的藥放在了他的麵前道,“我分成了二份,早中晚飯後各吃一份,用水直接……”

“你想從我的身上得到什麼呢?”青年的話突兀的響在這個房間,讓許願的話語停了下來。

他看向了那雙有些晦暗的綠眸問道:“什麼?”

那雙眸不似以往總是含著笑意,也同樣不閃不避:“你對我這麼好,救我出監牢,圖什麼?一個人不會什麼都不求就一味的付出,布蘭德,你想從我的身上獲得什麼?”

許願靜靜的看著他,半晌後笑道:“我不想獲得什麼。”

“那你為什麼救我?”斯蒂文牢牢盯著他道。

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代價的,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很好,救一個殺.人犯出監牢對一個商人而言也絕對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商人精明,而布蘭德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

“為了之前的給你的承諾。”許願看著麵前有些執拗的青年笑道,“當時我答應過你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會救你。”

斯蒂文的眸輕顫,手指微微收緊,他記得的,那是初見時的話,一個初見的人說要救他,聽上去像是一句戲言,他並沒有放在心上,但布蘭德一直記得。

他是一個遵守承諾的人。

“這

些藥早中晚飯後各吃一次,不要一次全部吞服,身體會出問題。”許願看著青年垂下的眸繼續叮囑著之前的事,“溫水送服,要不然很苦,午飯和晚飯我會讓傭人送上來,有什麼事直接叫人,會有人在門外。”

許願將藥劃分成了二份,看了眼麵前靜默的青年,起身拿過托盤時,手卻被驀然伸過來的手抓住了。

他的身體停下,轉眸看著低下頭掩住了所有情緒的青年,聽到了他帶著氣喘卻有些冷寂的聲音:“抱歉,我不是……”

“沒關係。”許願笑了一下,放下托盤拍了拍他的頭道,“彆想太多,好好休息。”

青年身體微頓,卻沒有鬆開他的手,隻是垂著眸問道:“你要走了嗎?”

“我得去睡一會兒,身體實在吃不消了。”許願無奈笑道,“你今天也要好好休息,現在雖然是低燒,但病情還有可能反複。”

青年略微收緊了手指,然後輕輕鬆開了手放回了毯子上道:“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許願看著他的狀態,感受著指間殘留的體溫,端起托盤轉身離開了房間。

【宿主確實需要好好休息。】貓貓趴在宿主的肩上耷拉著耳朵道。

雖然宿主說要給時間,可它還是會為宿主感到委屈。

【好,一會兒就去休息。】許願下樓,看著蔫噠噠的貓笑道,【這麼不開心?】

【宿主明明沒圖什麼。】統子小聲嘀咕。

隻是做好朋友,有那麼辛苦!

許願將托盤放進廚房卻沒有回答它,其實斯蒂文說的很對,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甚至傾力去付出,否則滿大街的人他為何偏隻對這一個儘力,固然是有當初承諾的原因,但其實不算是完全無所求。

隻是他所求的東西不是皮囊或是金錢去衡量的而已,斯蒂文願不願意付出都無所謂。

……

許願並沒有睡太久,也睡的不太實,或許是生物鐘顛倒,夢境中偶爾會閃過那座監牢陰暗的模樣,鐵鏈刑具掛在其上,沾染著斑駁漆黑的血跡,巨大的鐵處.女矗立在一角,其中傳來腥臭的味道。

地麵粘膩,不知道是多少血跡層層覆蓋,即使用水衝刷也無法將其清洗乾淨。

低矮的樓梯,隨處可見的陰溝生物,而他在那間陰暗低矮的牢房裡看到人的時候,那總是十分鮮活的青年已經脫力的倒在了地麵上,地麵上散落著他奔波了二十七天,不,是無數個日夜才積累的財富。

它們被他隨身帶著,輕而易舉就能讓他露出笑意,卻被灑落在汙穢之中,被人踩在腳下。

而他就在那種情況下將奄奄一息的青年帶出來的。

比起身體,或許心靈受到的衝擊和摧殘更大一些。

許願睜開眼睛起身,看著窗外微斜的陽光,用清水洗了把臉打開了房門,守在外麵的傭人恭敬問好:“主人,要吃午飯嗎?”

“斯蒂文怎麼樣了?”許願問詢道。

“斯蒂文先生一直在睡

覺。”傭人如實說道,“午餐前稍微想嘔吐,吃了止吐藥後好多了,飯後吃了其他藥後就一直在睡,體溫略高,但不是渾身滾燙的狀態。”

“我去看看他。”許願小心打開了斯蒂文住的那間房門,隻站在略遠處看著那微蹙著眉睡的極沉的青年,卻也在瞬息察覺了那平緩呼吸的變奏。

那雙緊閉的眸輕顫,似乎即將醒來,卻沒有睜開。

許願扶住門退身出來,輕輕將其掩上道:“他還在睡,後續有什麼異常及時告訴我。”

“好的,主人。”傭人在他的身後驀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富賓恩管家說路易斯先生昨天就過來了,但昨天隻是先安排對方住下,今早出去辦事,一會兒就回來。”

“好。”許願頷首示意知道,然後下樓進了廚房。

他們的對話聲不高,隔著門更是很輕,卻讓床上躺著的人略微側了一下身,繼續閉上了眼睛。

許願的午餐吃到一半的時候富賓恩回來了,他在門口下車與路易斯道彆,然後拎著一個熟悉的包裹走了進來,在看到他時問好道:“主人,斯蒂文先生的所有東西基本都拿回來了。”

“做的很好。”許願看著那放下的包裹和旁邊的配劍錢袋,收回目光問道,“菲利普呢?”

富賓恩神色中劃過了一抹猶豫道:“菲利普受了些傷,那些人無法馴化它,用上了鐵鞭,不過骨頭沒有受到損傷,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

“讓人好好照顧它。”許願略微沉吟道,“這件事先不要告訴斯蒂文。”

“是。”富賓恩應道。

雖然他覺得斯蒂文先生終究會發現的,畢竟那是陪同他出生入死的夥伴,但主人這樣決定一定有主人的道理。

“這一趟辛苦了,廚房還有午餐,吃過後好好休息。”許願說道。

“哦,這都是我份內的事情。”富賓恩恭敬道,“感謝您的恩賜,不知道斯蒂文怎麼樣了?”

“狀態比昨天要好一些,不過還需要休息,這段時間先不回莊園,你休息兩日後再回去安排那邊的事情。”許願說道。

“好的,主人。”富賓恩鬆了一口氣應聲離開了。

很多人即使能夠從監牢裡出來,也很快會因為病症而死去,斯蒂文能夠迅速好轉,真是值得慶祝的好消息了。

許願吃過了剩下的東西,垂眸打量著那放在桌上的錢袋和劍,將那些東西提了起來上樓。

【宿主,這個錢袋裡的錢幣跟之前掉落在牢房裡的數目對不上。】統子瞄著宿主手裡的錢袋道。

彆人不知道有多少錢,統子可是一目了然。

【我知道。】許願當然知道裡麵少了很多。

路易斯或許儘力,但未必每個人撿到後願意歸還,能找回這些已經是極限了。

【那宿主要不要多塞幾枚進去?】貓貓用爪子撓了撓臉,有些猶豫的說道。

畢竟是宿主的錢,統子並沒有錢。

【很擔心他?】許願看著趴在肩

頭的貓笑道。

貓貓有些尷尬的用後腳蹬了蹬臉:【一點點擔心。】

美人以前可是比貓還活潑,比獅子還健壯的,一把錘頭下去地麵都能轟隆作響,現在這麼虛弱還是很需要照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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