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隻不過終歸會少一些。】許願說道。
【我知道具體的數目。】統子說道。
【他是個很聰明的人,跟原本的數目一致才不正常。】許願站在門口,跟一旁的傭人頷首,開門走了進去。
床上的呼吸這一次沒有變奏,但比睡時短促的呼吸足以證明他一直醒著。
心結就像是病症一樣,也需要時間去慢慢解開。
許願放輕腳步,將包裹放在了長椅上,又將擦拭過的配劍和匕首放在了床頭,看著那微側著頭闔著眸的青年道:“合手的武器放在身邊會不會睡的安心一些?”
青年聞言睜開了眸,轉頭看向那熟悉的配劍和匕首時,呼吸起伏,晦暗的眸輕輕顫了顫,然後伸手扣住了道:“多謝。”
“但你這幾天不宜大動,放心吧,這裡駐守了四十位傭兵輪守,不會出什麼變故。”許願看著青年懷念的眸色,將手中的錢袋同樣放在了他的手邊道,“比原來要少一些,但大部分都拿回來了,包裹裡的東西應該拿回來了一些,但富賓恩也不確定你那裡麵原來有多少。”
斯蒂文伸手握住了那有些沉甸甸的錢袋,眸光輕顫著,然後將其緊緊抓住了:“菲利普呢?”
“菲利普受了一些傷,等你好的時候它差不多也就好了。”許願看著麵前緊緊盯著他尋求答案的青年安撫道,“放心吧,它沒事。”
青年心口提的那口氣似乎終於沉了下去,呼吸略微有些劇烈的起伏著,他的唇輕抿,終究隻說出了兩個字:“謝謝。”
許願斂眸道:“不客氣,你的傷口需要換藥。”
斯蒂文抬眸看了他一眼,沉了一口氣側開了視線道:“麻煩你了。”
許願看著他落在一旁的視線沒有再開口,隻打開了藥箱坐在床畔掀開了毯子,將一旁的枕頭拿過來墊高,扶著那渾身發軟的青年靠在了上麵。
青年全程配合,隻是目光一直落在彆的地方,錢袋放在枕邊,他的手輕輕摩挲著匕首,連許願一時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就像是把所有人都隔絕在了他的世界之外,沒有人知道那道繭中會蛻變出什麼。
之前的紗布拆開,再重新上藥,許願看著沒有再繼續發炎的傷口,鬆了一口氣時聽到了身前平靜的問詢:“你是怎麼救我出來的?”
“跟阿萊恩伯爵做了交易。”許願並未抬眸,隻將透氣的布縛上,再重新包紮道,“傷口還是要露出來些,不要一直捂著。”
“他並不是一個會輕易被打動的人。”斯蒂文看向了麵前垂眸包紮的人道。
無論他是什麼樣的態度,對方的情緒似乎都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他曾經自以為能夠看透對方,但連他的情緒都窺不透。
“建立共同的
利益就可以。”許願抬眸,看著青年猝不及防再次側開的眸笑道,“雖然利潤小一些,但也有的賺,更何況你是被誣陷,並不是真的坐實了殺.人的罪名,對他來說並不是非常為難的事情。”
“共同的利益嗎……”斯蒂文輕聲呢喃,垂下了眸道,“我會記得你這次施出的援手。”
許願鬆開了他腰腹處的綁帶,起身解著手臂那處的笑道:“那就記著吧,等傷好了慢慢還。”
如果他覺得這樣心裡會舒服很多的話。
斯蒂文手指輕動,沒有再說話。
傷藥換好,毯子重新蓋在了腹部,許願洗乾淨了手上的藥粉,看著靠在枕上因為低燒精力有些不濟的人道:“好好休息。”
“嗯……”斯蒂文握著掌心的匕首,闔著眸輕應了一聲,看著男人輕輕打開房門離開,隻剩下一室冷寂時閉上了眼睛。
利益……足夠的錢也會產生利益,所以布蘭德才能夠跟沃森夫人,阿萊恩伯爵坐在同樣的位置上說話。
如果他擁有同樣的權力,就絕不會再淪落到之前那樣窮途末路,生死握在他人手中的境地。
他沒有布蘭德那樣的手段和能力,但也不是不能成事。
隻要……
……
“主人,有您的邀請函。”傭人在午後將一封帶著濃鬱玫瑰花香的羊皮卷放在了許願的桌案上。
其上封著的火漆也同樣印著盛開的玫瑰花圖案,燙著金色,十分的名貴。
“是誰送過來的?”許願停下了修改計劃的筆詢問道。
“是一位自稱費斯管家的人,他坐著馬車前來,說希望您今晚能夠赴約。”傭人如實說道。
“好,謝謝。”許願拿過了那封羊皮卷,取下火漆拆開了係帶,看著其落款處的莉娜夫人字樣,眸中劃過了一抹思索。
莊園的事或早或晚會傳到這位夫人的耳中,但恰巧是這個時候,怎麼看都不像是巧合。
夜幕降臨,馬車穿梭過燭火昏暗的街道,駛進了一座遍布著繁花,在夜晚仍然被火把照耀的十分明亮的彆墅之中。
說是彆墅,一眼眺去的建築頗具規模,更是能在坦桑城中擁有一座不小的花園。
馬車停下,已經有傭人分成兩排恭敬的迎接,許願跟隨著有些蒼老威嚴的管家入內,也在繁華明亮的室內見到了那位穿著帶有家族紋飾外套,貂皮緊身胸衣和極華麗的紅色繡花長袍的莉娜夫人。
她倚坐在小巧華麗的桌邊,發絲盤起,戴著像王冠一樣的冠帽,即使是鉛白紅唇的妝容,也沒有折損她的雍容華貴。
跟傳聞中的年齡比起來,她看起來年輕極了。
“尊貴的莉娜夫人,很高興見到您。”許願行禮道。
“布蘭德先生,見到您我也很高興。”莉娜夫人看著站在不遠處俊美得體的男人,笑意深了一些,“您比格魯告訴我的還要俊美很多。”
許願抬眸看著她笑道:“您謬讚了。”
“請坐。”莉娜
夫人沒有再去強調那件事,而是伸手道。
她既然邀請對方前來,就沒打算追究,而這個精明的商人明顯也很清楚這件事情。
“其實最開始聽到格魯的稟報時我很生氣。”莉娜夫人笑道,“沒想到竟然有人敢愚弄尊貴的貴族。”
“很抱歉,之前在坦桑城事情多了一些,所以去遲了一些。”許願落座在小桌的對麵笑道。
“我聽說您買了不少的蜂蜜回去。”莉娜夫人拿起了桌上擺放的琥珀糖道,“玫瑰花蜜琥珀糖,我喜歡這東西,但它很難搶到,即使我讓傭人們嘗試製作,做出來的口感也相當難吃。”
“夫人喜歡的話,我可以每日讓人送一盒過來。”許願笑道。
此事上無論怎麼說都是他理虧,而對方的目的當然不止是想吃糖,但合作雙方,先開口的會落於下風。
“布蘭德先生也是用這樣的禮物讓阿萊恩伯爵幫你的嗎?”莉娜夫人將糖果送進了口中,端起桌上的酒水時笑道。
許願眸光輕動,看著她看似含笑實則有著威懾感的眸,思索著其中的利益關係,關於阿萊恩伯爵,關於斯蒂文。
斯蒂文傳言與莉娜夫人交好,更是對她很了解,但是當時他並沒有那麼願意前往這位夫人的莊園,雖然他表現的很無所謂。
“阿萊恩伯爵感興趣的是彆的東西。”許願開口笑道。
他現在可以確定,這次的事件裡莉娜夫人應該也插了一手。
但她要是想救斯蒂文,他不至於還待在監牢之中,而她現在似乎並不願意他救出他。
“其實當時我就在城裡,求助於我可比求助於阿萊恩要快很多。”莉娜夫人笑道。
“當時並不知道您在城裡。”許願抱歉道,“如果知道,時間也會節省很多。”
消息滯後,難免會落於被動,阿萊恩伯爵可以保證艾德無法再對斯蒂文出手,卻無法保證這位莉娜夫人。
莉娜夫人聞聲笑了出來,她用折扇輕掩著唇笑道:“斯蒂文要是知道是我救他出來,一定不會願意的。”
“您看起來並不像是會為難人的人。”許願略微思忖道。
莉娜夫人饒有興味的看著他道:“的確,布蘭德先生跟斯蒂文的關係應該不錯,想要打動阿萊恩應該要付出不少的代價。”
“隻要給他感興趣的東西就可以。”許願能摸準她最後的意圖,卻很難摸清她所說的這些話的用意。
雙方合作,中間的信息差和條件是很重要的。
“那麼布蘭德先生應該感謝我。”莉娜夫人摩挲著扇柄笑道,“要不是我,你見到斯蒂文的時候他應該在最底層的監牢之中,那裡關押的可都是殺戮了無數人的野獸們,是真正的地獄。”
許願唇角微平,他雖然喜歡見過第一層監牢,但已經窺見了其中滅絕人性的殘忍之處,那裡麵的刑具樂於讓人體驗最極致的痛苦,而最底層不用想,都知道是怎樣令人絕望的地方。
難怪斯蒂文一個人處於一間牢房,卻全
身幾乎沾滿了血跡。
她有能力救他出來,卻隻是將他從最底層挪到了第一層。
“您提了什麼條件?”許願明白她之前威懾的情緒從何而來了。
她可以救斯蒂文出來,但需要條件,而他卻直接請動了阿萊恩伯爵救出了斯蒂文,便破壞了這個條件的前提。
莉娜夫人略有驚訝,她眨了一下眸其中流露出了欣賞的味道:“布蘭德先生真是很聰明的人,並不是什麼嚴苛的條件,隻要他答應我做我的情夫,我就救他出來,雖然他是個漂亮的孩子,但我並沒有什麼義務救他。”
“是,感謝您之前的伸出援手。”許願笑道。
即使她提出了條件,也切實給了他緩衝的時間,更是沒讓青年一直在地獄中淪亡。
斯蒂文應該也是明白這一點的,但他太明白了,明白沒有人會毫無理由的為一個人付出,所以他才問他想要從他的身上獲得什麼。
“哦,我真是越來越欣賞您了。”莉娜夫人托著下頜道,“其實我對布蘭德先生也很感興趣。”
“可能要辜負您的好意了。”許願看著她笑道。
“那還真是可惜。”莉娜夫人並未因為他的拒絕而惱怒,而是笑道,“接下來我們來談談合作的事,雖然我是無心,但我確實幫了您,而您卻壞了我的好事。”
“可您您看起來並不為之前的事生氣。”許願說道。
“斯蒂文那孩子的確很漂亮,很少有人會不動心。”莉娜夫人笑道,“但他對我來說並不是唯一必須要選擇的對象,您可以放心,如果他不願意,我絕對不會勉強,那樣是很無趣的。”
“您是一位寬容的人。”許願笑道,“那麼來談我們的合作吧。”
即使這次合作他的利潤會被壓的少一些,但這樣的合作對象對他來說是利大於弊的,因為她知道自己要什麼,不會輕易被感情左右。
但同時也要注意防備,因為她絕對不吝嗇用各種手段去攫取巨大的利潤。
夜晚遍布繁星時,許願從這座繁華的彆墅告辭,踏上了返程的馬車。
夜禁時刻,路上的行人稀少的可憐,但這絲毫不影響酒館中的狂歡喧鬨。
“哦!偉大的漢特!你是上帝派來的榮光,感謝您的恩賜!”
“漢特,你是最偉大的冒險家,這座坦桑城中沒有人可以在你以前稱之為勇士!”
很多酒館的喧鬨聲十分嘈雜,可路過的這家卻十分的整齊劃一,因為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的在稱頌著其中一人。
【宿主,漢特再次富有了。】統子動了動耳朵說道。
【看來他學會了使用打火匣。】許願看著車窗外經過的酒館並不意外。
漢特花光第一次帶出來的金幣時失去了所有的朋友,使用打火匣召喚守護寶藏的狗,狗為他叼來了寶藏裡的錢,當擁有了第二次財富時,他又重新擁有了之前的朋友,這是原世界線中記錄的,也在如常發生。
隻是不知道人生大起大落,他會有什
麼樣的感悟。
【這段時間盯緊一些。】許願對趴在車座上的係統說道。
曾經漢特花光第一筆財產需要數月,而在第二次擁有財產時,他對那位養育在銅宮中的公主產生了興趣,且擁有了將她偷出來的能力。
【好的!】係統鄭重點頭。
馬車駛向前方,消失在了夜色中。
……
斯蒂文的病在一天比一天好,雖然他的傷口仍然會疼,身上仍然無力,低燒總是讓他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睡了醒,醒了又睡,但他的身體的確在好轉,超過他預料的好轉。
他的匕首放在手邊,錢袋放在枕邊,一切好像都要變回未發生之前的模樣。他能得救是因為布蘭德,但布蘭德卻很少出現在這裡,似乎明白他現在不想見到他一樣。
“哦,偉大的漢特,幸好我當時沒有嘲諷他……”
“他可真是個大度的人。”
“好了,夥計,在這裡誇讚他他可聽不到,我隻想試試布蘭德商店新出的糖果。”
隱約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斯蒂文從床上坐起,披上鬥篷走到了窗邊,看著從其下經過的人,聆聽著那些細碎的話語。
想要得到消息,坦桑城的四處都能夠得到。
漢特再次輕而易舉的擁有了巨大的財富。
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傳來,斯蒂文轉眸看向了那裡,許願輕聲進來從空蕩蕩擺放著錢袋和劍的床上尋覓過,目光隨著窗邊投下的身影尋覓到那處時,看到的卻是青年晦暗的眸。
他披著寬鬆舒適的鬥篷,身形看起來卻比之前瘦了很多,高挺的立在那裡,好像能透過光來,紅發散落在肩頭,碧綠的眸處於窗外映進的光芒中,卻晦暗的好像整個人都處於陰影中。
窗外的聲音隱晦傳來,談論著中午的吃食,談論著貴族的馬車,也在談論著重新富有起來的漢特。
“也不知道他的財富是從哪裡獲得的。”
“他是一位偉大的冒險家。”
“這話騙騙彆人也就算了,可彆把自己也騙了。”
“我來給你換藥。”許願看著青年說道。
“嗯。”站在窗邊的青年應了一聲,放下窗戶沉默的走到了床邊坐下,解開放下了鬥篷,又自己解開了襯衫。
許願如以往一樣打開藥箱,看著那愈合情況良好的傷口,再次倒上了藥,重新換了布包紮。
“我還有幾天才能好全?”頭頂的青年問道。
“結痂脫落才算是好全。”許願抬眸,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道,“這幾天休養的很好,已經退燒了,再過兩天可以出門,但在徹底恢複之前最好先不要動刀劍,再撕裂會很難辦。”
他掌心落在額頭上的滾燙溫度轉瞬即逝,斯蒂文看著麵前垂眸的人道:“知道了。”
“一會兒要不要下棋?”許願係好了腰間的綁帶,解開他胳膊上的綁帶時看著青年垂落的睫毛問道。
“什麼?”斯蒂文抬眸看向了他。
“當初答應過的,下次再見就把棋局補上。”許願笑道,“已經拖了很久了,而且一直待在屋裡也很無聊吧。”
斯蒂文看著他,碧眸輕動著,半晌後重新垂下了眸道:“可以。”
他當初的確答應過,隻是時間過的太久了,久到好像已經是非常久之前的事情了。
雖然無關緊要,但既然承諾了,還是兌現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