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婆什迦羅沒掙脫出來的最大理由, 僅僅是他沒用力。
是的,僅僅隻是他沒用力。
能做到將地麵砸出地震的可怕力量, 沒道理普通的血肉之軀就能阻止他。但即便如此, 這也不意味著婆什迦羅不用力, 他的力氣就和常人一樣小了。
就像是芽衣能不小心將鐵桌拍出手掌印來一樣——
婆什迦羅的沒用力,同樣很容易傷到普通人。這同樣也是他不太喜歡和普通人太過靠近的理由之一。普通人真的……太脆弱了。
碰著會受傷。
磕著會死亡。
柔軟脆弱到簡直叫人不知道如何對待才好。偶爾,婆什迦羅也會感到困惑,如此孱弱的人類是如何從險惡的神話時代活下來,又是如何創造不可思議的奇跡擊潰試圖燒卻人類史的魔神,明明那麼弱,明明那麼卑微, 卻總能閃爍出不可思議的光芒。
就宛如現在的綠穀出久——
婆什迦羅不敢動了, 他現在很慌, 很驚恐。這其中固然有一部分是恐懼到渾身僵硬動不了。而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婆什迦羅看到了綠穀出久的腿。
他的腿完全扭曲了。
雖然綠穀出久的兩隻腿都籠罩在校服褲子裡麵,但婆什迦羅的眼神何等銳利——他用他英勇犧牲的黃金鎧二號,三號和四號發誓, 如果綠穀出久的四肢不是用橡皮泥捏的話,那麼, 絕對是粉碎性骨折。
……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婆什迦羅本能般地產生一種畏懼之情:
這難道是他不小心磕著碰著了?
很快, 就有其他人注意到校門口的異常情況,綠穀出久扭曲的雙腿也被發現了,經過幾分鐘的嘈雜吵鬨後, 雄英高中的醫護人員緊急出動,將婆什迦羅和綠穀出久一起搬運到了學校醫務室。
不知道是不是被綠穀出久的傷勢嚇到了,被人群圍起來的婆什迦羅,竟然都忘記了恐懼。
“真是的,這分明是第二次了吧!”小個頭老奶奶模樣的治愈女郎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綠穀出久的校服褲子揭開,露出了裡麵大片青紫色的淤青傷痕來。這分明是在ofa的個性爆發之後,反震力直接震碎了腿部骨骼,然而綠穀出久仍然強撐著趕路所造成的後果。
要是圍觀群眾發現的再遲緩一點,很可能這種傷勢就會造成永久性的後遺症了。
歐爾麥特那家夥,怎麼就選了這麼一個繼承人?
他到底是想殺人呢,還是想殺人呢?
“在入學考試的時候廢了自己一條手臂就已經夠搞笑了!”治愈女郎抱怨著說,第一次,她還稍微能理解,一來這個孩子剛剛得到ofa的個性,控製不好很正常,對冒然爆發出力量會導致的後果不清楚,屬於不知者不罪,情有可原,“而這一次呢,你又因為什麼理由,把自己搞成這樣?”
因為有另一位學生婆什迦羅在場,治愈女郎稍微克製了一下自己的生氣,沒有牽扯出歐爾麥特,也沒有涉及ofa傳承的消息。
但她確實很生氣。
歐爾麥特自己就是一個死犟死犟的混球,他選中的繼承者,是個比他還死犟死犟的小混球。
“說吧,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不管綠穀出久的理由說得通,還是說不通,治愈女郎都決定回頭就把歐爾麥特罵個狗血淋頭了。
“呃……這個……”
綠穀出久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能拿到一個說不出口的理由。到現在,他自己事後認認真真地想了想,也覺得有些說不通。
但有些常人看起來很離譜的事情,放在綠穀出久身上,卻又微妙地好像變得理所當然了起來。這就好像是,魚有魚的生活,鳥有鳥的生活,當一條魚想要像是鳥一樣翱翔天空,它就已經病了,而這條魚偏偏還能將其當做夢想,忍受其他魚的嘲笑,忍受鳥的鄙夷,為此堅持不懈十幾年——
那麼,可以說,這是一條性格相當扭曲的魚了。
正所謂,隻有人格都扭曲的存在才能成為超級罪犯,那麼,想要成為最強職業英雄的、能忍受常人所無法忍受痛苦的家夥,其人格也未必能正常到哪裡去。
普通人能明知道是送死,還衝上去救人的嗎?
普通人能明知道不可能,還堅持十幾年為成為職業英雄做努力嗎?
普通人能明知道爆豪勝己最討厭自己,還……
咳咳,說句綠穀出久的心裡話,和爆豪勝己比起來,婆什迦羅這種轉頭就走,見麵就跑的冷淡,根本不是件事!更何況,如果說,爆豪勝己是真心討厭綠穀出久,那麼,婆什迦羅麵冷心暖,對綠穀出久的態度真的……
……好到快讓綠穀出久掉眼淚了。
你看,你看,婆什迦羅君現在就很乖巧地坐在他旁邊呢。
“我……我就是不小心而已。”最後,綠穀出久這樣解釋。
治愈女郎看綠穀出久的表情,顯然是一種“你特麼的把我當傻子看嗎”的嫌棄,但她還能有什麼辦法呢——也隻能是敬佩了,世界上能有歐爾麥特這樣一個大傻瓜已經很不容易了,而這個大傻瓜還能找到和他性格差不多的小傻瓜,這就更像是一個奇跡了。除了歎氣,治愈女郎還能做什麼額外的事情呢,唉。
“我說你啊,身體是自己的,好歹也將這個放在心上啊,彆等著還沒成為英雄之前,就已經變成了殘廢了……”
一直沉默著的婆什迦羅突然說話了,他困惑不解地問:“為什麼會變成殘廢?”
……
……
害怕是存在的。
畏懼是存在的。
但這兩種情緒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淡化了很多。這其中固然有一部分情緒淡化的理由是,恐懼也是有“新鮮”感的,當這種情緒持續太久,也就漸漸麻木了。另一方麵,當婆什迦羅不得不和綠穀出久對視的那一瞬間,從對方眼底爆出來的光芒,竟然給了婆什迦羅一種奇妙的熟悉感。
那是一種和迦勒底英靈們極為相似的偏執。
這種熟悉感極大地衝淡了婆什迦羅的恐懼,但隨之而來的,則是更大的困惑:隻是跑步而已,怎麼就把兩隻腿都給跑廢了?
無法理解,十分困擾。
婆什迦羅忍不住想,這是他的錯……嗎?
抱著這樣的疑問,婆什迦羅問:“為什麼綠穀出久的腳會廢掉?”
這是一個很容易回答,也很難回答的問題。很容易,因為它的答案顯而易見。綠穀出久使用了超出自己身體承受能力的力量,自然會給身體帶來傷害;很難回答是因為,一旦說出真相,另一個無法忽視的問題就會擺在麵前:
綠穀出久為什麼會擁有超越他承受能力的力量?
涉及ofa的話題,治愈女郎自覺地回避了,她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綠穀出久,唔,歐爾麥特肯定和他強調過這件事了吧,嗯嗯,想借口什麼的,還是……
綠穀出久茫然地眨眨眼睛:“誒,婆什迦羅君今天不喊我雜修了嗎?”
治愈女郎:“……”
婆什迦羅:“……”
婆什迦羅在懵逼了三秒之後,突然意識到,自己忘記帶上帶上吉爾伽美什王的說話方式,等等,等等,該不會他的本性被發現了吧!要、要死了,快、快補救!
婆什迦羅急匆匆地補救:“……雜、雜修!”
這、這個雜修……怎麼顯得有點可愛?
綠穀出久下意識地想笑,隨即意識到他這個反應可能不太好,又硬生生憋住了:“呃,腿會受傷是因為……嗯……我不想欺騙你,但又答應過彆人,不能說出口,對不起,請原諒我……”
綠穀出久的態度放的非常卑微。
即便得到了力量,那個隻能卑微追逐他人背影的無個性小孩的影子,始終無法在綠穀出久身上褪去。
婆什迦羅一時半會兒沒有回答。
他有點緊張,畢竟剛剛一不小心“掉馬”了,但另一方麵,敏銳如他也在綠穀出久和治愈女郎之間的話中嗅到更多的意味:或者說,那本來就是很常見的“設定”,付出代價,獲得力量。
但越是如此,婆什迦羅就越感到困惑。
“喂,雜修……”
“怎麼了?”
婆什迦羅心情異常複雜地說:“雖然尚且不明白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但看在你畢恭畢敬的份上,本王姑且諒解了你大不敬的罪過。但本王的仁慈是有限的,同樣的事情,你若膽敢還有下一次,本王定將處罰極刑!”
對對對,聽到沒有,叫你下次還敢追他!
……雖然說,就算有下次,婆什迦羅也絕對沒打人的膽子。
惆悵.jpg
所謂社恐,就是縱然有了擊墜全世界的力量——
……他還是個,隻要出門,就會被嚇回紙箱子裡瑟瑟發抖的社恐。
綠穀出久也愣住了。
他死死地咬住下唇,才不至於讓自己眼淚冒出來了。婆什迦羅君竟然這麼關心他,還“威脅”說,讓他下次不要再將自己的雙腿搞廢了。雖然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用詞一如既往的中(zhi)二(zhang),但這真的證明,婆什迦羅雖然總是把他拋下,但關心也是貨真價實的啊!
——婆什迦羅君真是個好人!
婆什迦羅繼續說:“現在,本王問你——你一定要如實的回答——你到底是為什麼才做到這一步的?”
是啊。
有些英靈是為了征服世界的野心——
也有些英靈是為了守護子民的高潔——
也有些英靈是為了向世界複仇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