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綠穀出久?
切島銳兒郎努力在腦海裡挖掘了一遍這個名字, 有點耳熟,好像是曾經在哪裡聽聞過一樣。切島銳兒郎有點不好意思地咳嗽一聲:“抱歉, 您是……?”
綠穀出久對此一點也不奇怪, 他和切島銳兒郎同樣隻是在入學考試前說過幾句話, 彼此都沒有自我介紹。他不知道綠穀出久是誰,真的很正常。綠穀出久壓低聲音說:“我是雄英高中英雄科1a班的同學,我們在入學考試時聊過天的,就是綠色頭發的那個人。”
切島銳兒郎也想起來了:“哦,是你啊。”
他還記得綠穀出久,那是個看起來就很靦腆柔軟的少年,夾在他和飯田天哉之中左右為難。不過——
切島銳兒郎奇怪地問:“你有什麼事情嗎?”
“我聽說……”綠穀出久明顯遲疑了好一會兒, 有些詞語, 醞釀在舌尖, 卻很難說出口,在打電話之前他已經將那些話思忖了很久,但僅僅隻是和切島銳兒郎說幾句話,綠穀出久都覺得那些腹稿們全都從腦海裡蒸發走了。良久, 他才輕聲地問,“我聽說, 婆什迦羅同學在你家裡, 是嗎?”
“是啊。”婆什迦羅現在的所在地不是秘密, 切島銳兒郎甚至還專門委托了學校的老師,去通知了婆什迦羅的父母,不過, 不知道為什麼,婆什迦羅的父母好像一直對此都沒有什麼反饋——而綠穀出久專門問起了這件事,切島銳兒郎也很快地響起了一個細節:
開學時,婆什迦羅是和綠穀出久一起過來上課的吧?
“你和婆什迦羅的感情很好吧!是很熟悉的好朋友嗎?哇,對不起,我應該早就和你說一聲的,婆什迦羅肯定又是讓你擔心了吧?”
“呃,呃……沒有,沒有的。”
連環幾個問題劈頭蓋臉地砸過來,砸得綠穀出久都有幾分狼狽了,他下意識地回答了幾個沒有,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否定哪個問題。
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綠穀出久握緊了電話,他感覺,他快要陷入切島銳兒郎對話的節奏裡去了,如果再讓他這樣說下去,很可能他自己想說的話,就沒有機會說出口了。綠穀出久隻好努力地將話強行切回自己的提問中:“婆什迦羅他……他還好嗎?”
“好的不得了。”
綠穀出久眼皮跳了跳。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掌握了真相(婆什迦羅同學其實是個鬼啊),但又不敢往外說出半個字的守秘者,把真相憋在心頭,也很痛苦了。
綠穀出久不敢置信地確認問:“真的很好,沒有出現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比如說,突然在鏡子裡出現的血影,在門口徘徊的腳步聲,突然響起的鋼琴音樂,永遠跨不過的第十三層樓梯……之類的情況發生嗎?
綠穀出久被自己的腦補嚇得哆嗦一下。
切島銳兒郎也聽得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意思啊?綠穀出久同學的意思難道是,婆什迦羅同學有什麼不太好的習慣嗎?但是,根據切島銳兒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宛如竹筒倒豆子地說:“婆什迦羅同學很好啊,除了懶了點,宅了點,中二了點,不愛動彈了點,霸占了一個客房不準彆人進來了以外,他完全沒有任何毛病啊?”
切島銳兒郎撓了撓頭,很困擾地回答。
躲在樓上偷聽的婆什迦羅:“……”
什、什麼啊!
——明明聽起來全都在數落他的毛病啊!
然後,電話對麵的綠穀出久,也很高興地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看來,婆什迦羅就算是被人害死變成了鬼,也是一個善良的好鬼,沒有害人的行為,這真的太好了。
仍然躲在樓上偷聽的婆什迦羅:“……”
喂,什麼叫做‘那就好’?
他在你們心中到底是個什麼形象?
“嗯嗯,沒錯。”切島銳兒郎點點頭,“婆什迦羅同學的胃口也好,一頓能消滅是個漢堡呢!”
“……是,是嗎?”
“是的。”
綠穀出久沉思了一會兒,鬼魂竟然喜歡吃漢堡嗎?有點想不到啊,等下次,去擊敗婆什迦羅君的時候,他也買是個漢堡過去燒吧。
切島銳兒郎又想起了一件事:“綠穀同學,你想和婆什迦羅同學說句話嗎?”
這真的是個很不錯的建議。
貼心保姆·熱情少年·切島銳兒郎是這的這樣覺得。
綠穀出久顯然難以承受這樣的“好意”,他驚恐萬分地連說了兩句“不了”,才意識到自己的話也許聽起來很費解,甚至,可能還有點傷人——但是,但是怕鬼這件事真的不是他能控製的,之前,綠穀出久以為自己是不怕鬼的,現在他才知道,他不是不怕鬼,他隻是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鬼而已。
當鬼魂出現在綠穀出久身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綠穀出久顫巍巍地回答:“抱、抱歉,我不是很想讓婆什迦羅君知道我打了這個電話,而且……”綠穀出久遲疑了一下,他抬頭看向天花板,突然覺得很茫然。
他打這個電話,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安慰也好,鼓勵也罷,這些行為隻對仍然活著的人有意義。而婆什迦羅已經死了,他的人生已經永遠地停留在那一天了。他還能說什麼呢?不要被那些人渣們影響,世界還是很寬大很美好的?
這些話,綠穀出久單是想想,都覺得有些諷刺過了頭。
他想說的其實是——
綠穀出久不受控製地說,他的聲音很堅毅,聽起來很像他,也很不像他:“我隻是想告訴婆什迦羅……正義也許會遲到,但絕對不會缺席。”
這句話,彆說是正在接聽電話的切島銳兒郎,就連躲在樓頂上的婆什迦羅,都同樣感到一頭霧水。
“……如果它遲遲不來的話,”
綠穀出久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那麼,就讓我去讓正義和審判到來吧。”
這是什麼意思?
切島銳兒郎差點不小心將電話機捏碎了,他正要去追問綠穀出久,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時,對麵那家夥反而乾淨利落地掛斷了電話,耳機裡隻傳來穩定的“嘟——嘟——”聲,隻留下切島銳兒郎在原地,隻覺得眼前發昏。
……正義……嗎?
……
……
時間倒退回幾天前。
就在婆什迦羅主動退學,綠穀出久訪問婆什迦羅家,結果聽到了一個鬼故事之後三四個小時——
綠穀出久猛然驚醒了。
四周一片黑暗。
隨著哐當哐當兩聲,綠穀出久撞翻了他床頭的歐爾麥特手辦,他才驚魂未定地意識到,這是他的房間。
燈光亮起。
世界重歸光明。
綠穀出久坐在床上,整個人仍在發懵。他記得之前發生的一切,婆什迦羅君的母親芽衣所說出口的每一個字,故事裡被溺死的小陽,以及咕嚕咕嚕滾到他腳邊的骷髏頭……
像是一場離奇的夢境。
“轟隆隆……”閃電將窗外照亮成一片慘白色,雨還在下,滴答滴答地濺在窗台上。綠穀出久穿好拖鞋,下意識地站在窗口,遠遠眺望婆什迦羅的屋子。
雨幕中,那間三層樓高的小彆墅看起來非常昏暗,它沒有開燈,宛如一隻潛伏在夜色雨水中的怪獸,盤著身軀,隨時準備撕裂周圍的一切——儘管綠穀出久知道,這種感受很可能隻是他的腦補,但他仍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