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到幼兒園裡的老師出來, 將這一對父子接進去之後,幼兒園大門前才恢複了往日的人來人往。出於好奇, 黑子阿姨問了那孩子的事情, 才驚訝地發現, 好像所有人都在議論那對父子。
“看著像是職業英雄,有人認識嗎……”一般人不會給人這種鋒芒畢露之感。
“應該是個性吧?”
“真羨慕,有出眾的個性,長大後就業前景也很廣闊了。”
很快,又有新的消息傳過來——
“……好像是外國人?”
“哪裡的?是英美的嗎?”有人下意識地追問。
“不是,老師說,好像是印度人。”
印度啊。
當下, 立刻就有幾個家長微妙地交換了眼神。黑子阿姨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隻是以她的身份, 實在不好說些什麼。她下意識地想,那個孩子的父親是不是有些太心大了?
日本是個排外心態非常嚴重的民族。
如果是歐美國家還好,但印度的孩子……
……不知道他能不能適應日本的學校氛圍啊。
日本是等級製度非常森嚴的社會(注1),從幼兒園時期起, 就會建立起社交團隊來,有些人會成為孩子頭, 有些人會成為追隨孩子頭的跟班。如果這群孩子再大一點可能會好些, 但年紀太小的孩子, 三觀還沒有穩固,但已經能很敏銳地察覺到父母的態度,並且有學有樣了。
希望不會被欺負吧。
日本校園霸淩一直很嚴重, 政府也深感頭疼。
雖然對學校仍然有著種種擔憂,但黑子阿姨對自家兒子非常放心。哲也是絕對不會成為校園霸淩事件的受害者的。因為……就算是有人想害哲也,沒準哲也就在他麵前晃悠,他都視而不見。兒子有這麼一個怪異的個性,有時候還是挺讓人哭笑不得的。
說起來,哲也的話……
黑子阿姨低下頭,看見哲也正歪著身子往屋內探望。她拍拍哲也的頭:“在看什麼呢?”
“在看那個人。”哲也指了指正端坐在教室裡的白發孩子,認真地說,“他好像在發光啊。”
那個白發孩子當然沒有在發光。
但他僅僅隻是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就有無數人的目光,像是鐵粉遇到了磁鐵,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好像這個孩子身上有某種熠熠生輝的東西,天然就會引來周圍人的注意。如果說,黑子哲也的個性是“無存在感”,那麼,這個孩子的個性可能就是什麼“存在感爆炸”之類的能力吧?
“哲也很喜歡他嗎?”
“嗯。”黑子哲也用力地點點頭。
黑子阿姨很自然就摸摸黑子哲也的頭:“那要成為好朋友啊!”
……
……
但黑子哲也最終也沒有成為那個孩子的朋友。
倒是黑子阿姨有幸再見到過對方一次:那天,黑子哲也發了高燒,作為一個被動固化了“粗心大意”的母親,直到黑子哲也渾身滾燙的躲進被窩裡,她才發覺到兒子身上不對勁。他上半身全濕透了……這孩子,是去玩水了嗎?濕透了也不和媽媽說一聲。於是,黑子哲也穿著濕透了的上衣,再被冷風一吹,自然而然就感冒了。
黑子阿姨背著哲也去了醫院,開了藥,確認黑子哲也退燒之後,再前往學校請假。
就在校長辦公室的門口,黑子阿姨第二次見到了那個孩子:
好奇不見了,期待沒有了,甚至連之前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發光感都暗淡了不少。他抵著頭,蜷縮著身子坐在走廊上。黑子阿姨下意識地盯了他好一會兒,實在是難以確定,這和開學時看見的人是同一個人。
而且,她記得,開學時那個孩子,頭發顏色是純淨的白色,一根雜毛也沒有。
而此時此刻蹲坐在走廊上的孩子,發型還是那個發型,但頭頂上多了兩撮黑發,一左一右,看起來就像是個委屈的熊貓幼崽蜷著,看兩眼,再看兩眼,心都融化了。
他是迷路了嗎?
黑子阿姨想友善地問問他,順帶摸摸那兩撮像是熊貓耳朵的黑頭發。但她剛彎下腰,校長辦公室的門就打開了。黑子阿姨這才確定,這個蹲在門口的小蔫芽兒真的是開學時見到的白發孩子。但看起來真的不大一樣了。不但是腦瓜子上多了兩撮黑毛,就連一隻蔚藍色的眼睛也化作了深黑,沒有瞳仁,乍一眼看過去讓人害怕。
爸爸倒是一點變化也沒有。
那孩子站了起來,先是畏懼地看了黑子阿姨一眼,後退一步,在確認對方不會追過來之後,眨眼間就躲到了爸爸身後。這還不是結束,緊接著,這孩子沿著爸爸的褲腿,三下五除二就鑽進了後麵的毛絨絨裡。
所以……
那個看起來像是披風,像是背包,又像是圍巾的蓬鬆毛絨絨,其實是育兒袋嗎?
那孩子鑽進去了之後,就留腦袋頂一點頭發在外麵,一頭雪白的蓬鬆頭發中立著兩撮黑毛,看起來越發像是躲著個熊貓崽崽了。爸爸往前走了兩步之後,那孩子還微微從毛絨絨中抬起一點頭,露出兩隻眼睛,發覺黑子阿姨還在看他,又生無可戀地將腦袋埋回去了。
那兩撮黑毛被風吹得搖啊搖。
……真的有點想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