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這種事,往往對雙方都有害無益,因為吵架自然是生氣的,尤其親人之間,心情和麵子,彼此都有傷害,幾乎沒有贏家。他從來沒跟人吵過架,大部分是講道理,道理都講不通的人,自然也不用多理睬。
隻是他還不清楚這裡頭的來龍去脈,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解開這個疙瘩。
他房裡裝了空調,九點多的時候林秀英進來了,大概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笑著說:“你還沒試過空調的吧?”
陸佳意便站了起來。林秀英拿了遙控器,教他。
“這具體怎麼操作,我還真不太懂,說明書在這呢,你多看看。現在天氣還用不著,不過再冷一點就能用了,這能製冷,還能製熱,你冬天看書也不怕凍手啦。”
陸佳意也是第一次見空調,覺得很神奇。
“安我這邊,你屋裡呢?”
“我不怕冷呀,也不怕熱,跟你體質不一樣,你從小就又怕涼又怕熱的。”林秀英說著對著空調試了試冷熱風,“你看,是不是很好用?”
陸佳意點點頭。林秀英又拉著他出來去看他們家的冰箱。
冰箱已經用上了,不過母子倆都不知道那上頭的數字,是大了更冷,還是小了更冷,拿著說明書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你還是高中生呢,這都看不懂?”林秀英笑著問。
“我們沒學這個吧……”陸佳意訕訕的。
他那種局外人的感覺又沒有了,又覺得融入到陸佳意裡麵去了。他還跟林秀英講了他今天在廟會上聽的《琵琶記》,說唱的特彆好。
“你要是喜歡聽,明天還去,媽多給你點零花錢,多買點好吃的,你最近瘦了這麼多,身體也虛,得多吃點,才能補氣血,人才有精神。”
林秀英給他錢倒是很大方,給了二十塊錢。
“媽,”陸佳意拉了小板凳讓林秀英坐下,他略有些拘謹,老老實實地坐在對麵,說:“我們聊一聊啊。”
林秀英大概知道他要聊什麼,有些抗拒說:“聊什麼聊。”
陸佳意就抓住了她的手。
他有些不好意思,他除了小時候,再也沒有抓過他母親的手。
和馮氏的手不一樣,林秀英的手是粗糙的,常年磨豆腐留下的,但很溫暖。不管怎麼說,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覺得守寡的女人不容易,做母親的,更偉大。
“這些事你真的都不用管,都是大人的事,”林秀英說,“你以前都不管這些事,現在也不要管,你管了我心裡更不舒服。”
還尷尬。
“不能坐下來好好聊麼,每次都吵,你也不高興,最後錢也沒少給。”
“我就是要讓她知道,我的錢,不是那麼容易拿的!她活該!”林秀英說著又激動起來了,“我知道她,她兒子死了她怪我,怪我當初攛掇你爸去南邊打工,可我就想你爸死了?賠的那點錢,難道當初不是兩家分的?我還帶著孩子呢,我占大頭怎麼了,天天想著摳那點錢出來,我看她要那麼多錢乾什麼,是不是都帶到棺材裡去!”
她大概也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重了,便沉默了一會:“哎呀,都說了不要聊這個,聊到我就生氣。”
陸佳意也不知道說什麼,隻說:“媽,我以後一定會考個好大學,讓你享福的。以後你再碰到這些事,就想,以後等你兒子出息了,就都好了,肯定都會好起來的,想著以後會好起來,是不是現在的很多煩心事,都能忍一下了?”
林秀英就紅著眼笑了:“媽知道你最爭氣了。不過學習歸學習,平時也要注意休息,好不容易養好了身體,要多注意。明天出去好好玩。”
林秀英出去以後,陸佳意打開自己的抽屜,將自己的零花錢拿出來數了數,有一百四十多塊錢,是他全部家當。
他生來幸運,不曾為生計發過愁。如今初識所謂貧賤人家百事哀的感覺,想著他們家要是富裕,婆媳兩個也不至於為了錢鬨的這樣難看。
他們這種家庭,要想改變命運,唯有靠讀書。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來了,幫著林秀英做豆腐,豆腐做好了以後,林秀英出去賣,他留在家裡學著做飯。
他不會做飯,打個煤氣都心驚膽戰的,最後熱了幾個饅頭,就著西瓜醬吃了,然後給林秀英鍋裡留了饅頭,就背著包出門了。
廟會一年估計也就能碰見一兩次,他還是舍不得不去。過橋的時候,他居然又看見了戚楊,還是一個人坐在老地方釣魚,要不是他換了衣服,他都懷疑他昨天晚上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