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愁冷哼一聲,“恰巧趕在我們收拾了敵人之後的報信?”世上哪有這般巧事?他們剛挑了埋伏李尋歡的一群人後,這方臉英挺的漢子便行了過來,告知他們前方有人蓄意埋伏的事情。
李尋歡總愛將人看得和善些,厲愁卻沒這般閒情,他直覺敏銳,不難從那漢子臉上瞧出熱絡的神態,尤其是當李尋歡對他笑臉相對之時。但他二人亦不過相識數日,交淺言深是大忌,厲愁也並非多嘴多舌之人,隻在心裡存了份警惕,衝李尋歡道:“他若無害人之心便無妨,否則,我倒不介意多斬一位無名小卒。”
厲愁說話時並未刻意壓低聲線,反而向上揚了揚,武林中人大多有內力護體,耳清目明。這刺耳的話語順著風落入龍嘯雲耳中,叫他臉上青白變幻,一張英朗麵容上陰晴不定。
他來此處自有目的。心誌高、才氣不足,心氣高、實力不足,這天下間多得是他這樣平凡的人,也多得是他這般不肯認命的人。龍嘯雲從江南一路北行,聽慣了冷言冷語,自然也發夠了誓。
發了一個無論如何也要名揚武林的誓言。
他心思縝密,不難從一路上的客棧裡、郊外中發現一**伏擊的人馬。龍嘯雲武功平平,他的功夫對於很多人而言不值一提,這也同樣意味著,有許多人於他而言也是小菜一碟。他打暈一名埋伏者,混入其中,幾番跟蹤試探下來,倒真讓他從中發現了些許異常。
這其中就包括了,他們想要伏擊的人,是兵器譜上威名赫赫的小李探花李尋歡。得知這個消息,龍嘯雲心跳如擂鼓,忍不住要心生妄念。以他的才智武功,想要在江湖裡闖出一番名堂來並不容易,可若是能與李尋歡結交,能與這位愛友如己的探花郎為友,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出人頭地呢?
富貴險中求,龍嘯雲不想再當龍四,他要做龍四爺!
龍嘯雲策馬,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厲愁和李尋歡身後,他狠狠心,一咬牙,揚起馬鞭,身形似一陣風從他們身側掠過。雙方交錯時,龍嘯雲忽然回過頭,一張臉憋得通紅,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一道聲音,“在下武功低微,卻並非貪生怕死之輩,就此彆過!”
龍嘯雲離開了,徒留給厲愁與李尋歡一個瀟灑的背影。他心底近乎歇斯底裡地嘶吼著“快留下我、快挽留我”,奈何直到他離去,也沒有一個人給他台階下。
李尋歡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不解地看了一眼攔住了他的厲愁。厲愁冷笑一聲,“你要攔他?”李尋歡唇角上揚,一雙笑成月牙形狀的眼睛裡露出若有所悟的神情,答非所問道:“厲兄,你是不是沒有朋友?”
厲愁瞪他一眼,不理會他,隻是收回自己方才因阻攔他而虛遮在馬鞍前方的手。李尋歡也並不需要他回答,因為探花郎已從對方的動作神態裡得知了他的答案,很是直爽地笑道:“厲兄不要介意,你才是我的好朋友呀。”
莫名其妙……厲愁嘴角一抽,與狄飛驚不同,李尋歡雖同樣溫和知禮,卻比狄飛驚促狹壞心眼得多。他們相識不過數日,這人便多番以“逗他變臉”為樂,總要自顧自說上一些令人難以捉摸的話。
並不知曉自己在對方心目中已經淪為了“奇怪的人”,李探花絲毫不在意厲愁的冷臉,仍舊有說有笑,“厲兄真是個小孩子啊,咱們如此投緣,你又比我小三歲,不如認我當個大哥?”厲愁露出嫌棄的表情,出口的卻是稱讚之語:“你果然不愧探花之名。”
李尋歡好奇道:“為何?”
“莫說兵器譜,隻說臉皮厚度,你也能配得上探花之姿了。”厲愁沒好氣地馭馬先行,隻留下李尋歡愣在原地,呆愣片刻,忽然笑出了聲。“厲兄啊厲兄,你可真是有意思!”李尋歡笑著追了上去。馬蹄踏出這截小路,厲愁不再驅馬,反而停馬站在了原地。李尋歡趕到後,立時也止住了笑容,麵無表情地注視向前方。
隻見小路儘頭,正安靜站著一個人。
一個用冰冷、死寂的目光凝視他們的人。
這個人腳邊躺著數具屍體——李尋歡隻看一眼,便能確定,方才離去的龍嘯雲也在其中。這個認知令他心生不忍,畢竟無論對方有何目的,他對李尋歡的提醒都令李尋歡心生感激。隻是此刻,這位相貌堂堂的英俊漢子卻倒在了這裡,生死不知。
在死屍之間,唯一站著的那個人臉色慘白、灰敗,竟比滿地的屍體更要麵無血色。他皮膚蒼白得妖異,臉頰泛青,一張嘴卻很紅,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這個人一瞬不瞬地看了看李尋歡,又看了看厲愁,張開嘴,突兀地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